“欧盟总理”候选人答界面新闻：欧洲有太多噪音，投资者对中国更有信心
记者 | 王磬
五年一度的欧洲议会选举于5月23-5月26日进行。本次选举的看点除了传统左右翼政党式微、疑欧势力增强之外，还有一个非常引人注目的现象：绿党的崛起。
欧洲是全球绿色政治发展最早也是迄今最有影响力的地区。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生态主义运动开始，绿党既主张积极参与选举政治，又强调同社会运动之间的密切关系。近年来，绿党逐渐摆脱了单一议题（环保）的抗议型政党形象，将社会公平、移民融入、反战维和等也纳入其政纲，受到大量欧洲年轻人的追捧。尽管绿党在议席数量上仍不足以与传统左右翼大党相抗衡，但他们清晰的口号、简明的政纲都将极大形塑欧洲的政治议程。
日前，荷兰古城马斯特里赫特举行了一场欧盟委员会主席（也被称为“欧盟总理"）候选人辩论，欧洲绿党（European Green Party）推出的“领衔候选人"巴斯·埃克豪特（Bas Eickhout）在辩论结束后接受了包括界面新闻在内的媒体采访。
埃克豪特是荷兰绿左（GroenLinks）的成员，在欧洲议会担任了十年的议员。他一直积极为气候议题发声，倡导在欧洲进行全面的绿色经济改革，并号召将可持续发展作为所有决策的中心。
在回答界面新闻关于中国挑战的提问时，埃克豪特指出，中国是欧洲在可持续发展领域的竞争者。欧洲需要尽快明确未来经济发展的方向，稳定投资人信心，否则资本和工作机会都将不可避免地流向中国。
埃克豪特表示，对抗气候变化不能以牺牲底层民众的基本利益为代价，绿党想要建立一个“绿色的、讲社会公义的欧洲"。他认为，此次欧洲议会选举并不是要选民们在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匈牙利总理欧尔班之间做选择，可以有中间方案。
可持续发展领域，中国是欧洲的竞争者
绿党的竞选口号之一，是要将可持续发展作为所有决策的中心，并倡导在欧洲进行全面的绿色经济改革。一个随之而来的质疑声音是，高标准的环保要求将增加企业的成本，可能会导致企业和工作机会的外流。
在回答界面新闻“如何应对来自中国这样的新兴经济体的挑战"的提问时，埃克豪特指出，中国是欧洲在可持续发展领域的竞争者，资本也越来越青睐中国。
他举了汽车产业的例子：在新型移动（new mobility）这个方向上，德国的汽车产业在中国的投资已经远超过其在欧洲的投资。
“为什么呢？我想是因为，投资者们对于中国正在前进的方向更有信心。"埃克豪特表示，中国现在对于电动汽车产业的发展有非常清晰的方向和战略图景，而欧洲却一直踌躇不定。
“总的来说，欧洲对于未来经济发展的方向，很不清晰。"埃克豪特指出，欧洲需要更确信地勾画自己在可持续发展上的图景，才能给以投资人信心。
埃克豪特认为，欧洲有“悠久的历史"，有“值得被信赖的基础"；但现在“有太多的噪音在同时发声"、“非常碎片化"，以至于“难以对未来的方向做出统一的决定"。
在埃克豪特看来，只有全面的绿色经济才是欧洲的最终出路。欧洲需要尽快做出这个承诺，否则，“资本和工作机会都将不可避免地流向中国"。
绿色浪潮席卷下的欧洲，挑战在于中东欧
在2018年展开的多次欧洲国家选举和地方选举中，从卢森堡到比利时，从荷兰到德国，绿党都有不俗表现。2018年的荷兰地方选举中，荷兰绿左一跃成为13个主要行政区的最大党；2018年底的德国地方选举之后，德国绿党的民调更是一度上升至全德第二位。根据民调，在此次欧洲议会选举之后，欧洲绿党也将新增3-6个席位。
针对这股席卷欧洲的“绿色浪潮"，埃克豪特指出，这与绿党从很早就采用的“泛欧策略"（Pan-European）有关。气候议题从一开始就需要寻找欧洲共同的解决方案（European common solution），不是一国之力就可以完成的。并且，很多国家面临的挑战都具有相似性，例如缺乏社会保护、缺乏气候行动、缺乏安全感。
但他也承认因地制宜的必要性。在实际的运作中，每个成员国都有自己的语境，需要根据国家的具体情况来调整。绿党在欧洲不同的表现也不太一样。他认为，总的来说，西欧、北欧比较坚挺，绿党的挑战主要在于中东欧国家。
“这些国家的光谱很特别。有由国家主导的建制派、也有民粹政党。"埃克豪特分析道，“因此也应该要有像绿党这样的‘进步派替代选项’（progressive alternative）"。
在谈到动员策略时，埃克豪特表示，绿党也在尝试与光谱上类似的党派合作，比如海盗党（Pirate Party）。他还认为，近年来由于气候变化的挑战日趋严峻，欧洲许多党派、特别是左翼党派的政纲里，都出现了“绿党化"的倾向。
在回答如何应对“许多党派开始复制绿党的口号"这件事时，埃克豪特表示，当别的党派开始复制你的时候，也表明你想传递的信息真正得到了扩散。现在不管是社会民主党还是自由派，都有自己的环保议程。这些议程聚集在一起，将共同壮大绿党的议程，让绿党在今后的谈判中获得更强的议价能力。
埃克豪特还指出，尽管几乎各党都会谈到环保，但各自愿意做出的妥协是很不一样的。关键不在说，在于执行：要如何保证可持续发展始终处在所有政策的中心？
埃克豪特举了贸易谈判的例子。绿党认为，气候议题应该成为所有跨国贸易协定的一个部分，这样才能逐渐促使气候变化全球解决方案的形成。美国退出了《巴黎协定》之后，欧盟就不该轻易地与美国签贸易协定。埃克豪特还指出，欧盟目前仍有太多补贴给到了不符合可持续原则的企业身上，这部分的预算应该逐渐减少。
并非只能在马克龙和欧尔班中二选一
经过了多年的发展和改革，绿党已经逐渐摆脱了单一议题（环保）的抗议型政党形象，将社会公平、移民融入、反战维和等也纳入其政纲。如今，绿党的核心任务是为欧洲所有公民提供一个具有社会保障和生态保障的生存环境，并倡导寻求欧洲层面的共同解决方案。这为绿党赢得了大量年轻选民的支持。
在谈到社会公平时，埃克豪特表示，绿党想要建立一个“绿色、讲社会公义的欧洲"。他以至今仍在持续的法国“黄马甲"运动为例，指出对抗气候变化不能以牺牲底层民众的基本利益为代价。
在谈到难民危机和社会安全时，埃克豪特认为，更严格的边境管控不是终极解决方案。各国想要在自己的国境内解决难民问题、安全问题是不明智的，因为恐怖分子是“跨境的"。绿党坚持人道主义的立场，呼吁欧洲层面的共同解决方案。
在谈到科技监管、隐私保护和税收管制时，埃克豪特认为，需要制定全球的标准，以规范科技公司对用户数据的使用。从欧洲层面来看，则需要首先加强欧盟的权力。为了吸引科技巨头入驻，各成员国都在争先降低税收、与彼此竞争。在埃克豪特看来，这是非常短视的。
在谈到此次欧洲议会选举时，埃克豪特表示，不该将之视为一场“选马克龙、还是选欧尔班"的投票。法国总统马克龙被认为是亲欧派的代表，主张捍卫欧盟体制、加深欧洲一体化；匈牙利总理欧尔班则被认为是疑欧派的代表，在难民、防务等多个议题上与欧盟分歧深刻。
埃克豪特指出，绿党希望传达给欧盟选民们这样一个信号：他们既支持欧洲、又寻求改革。一个分裂的欧洲不会是未来的发展方向，但当前的欧盟体制也需要改革。
“我们想要为一个不一样的欧洲而战（fight for another Europe）。"埃克豪特表示。
（界面新闻驻欧洲记者发自荷兰马斯特里赫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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