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凤凰心似水
我是从小看沈从文先生的书长大的，沈从文可以说是我的文学启蒙老师，因而对我而言，凤凰有一种不是故乡胜似故乡的感觉。多年前曾与同事朋友两次进入凤凰，但与人一起游玩，要顾及别人的习惯和喜好，总感觉玩得不够尽兴。
这个周末一觉醒来，天气晴好，我一时兴起，决定一个人走一次凤凰。说走就走，我很快坐上了从广州开往长沙的高铁，将近3个小时后到长沙，再转坐6个小时的大巴，来到凤凰已是傍晚时分了。时间刚刚好，在我的印象中，古城的精彩往往是从傍晚开始的。
每次我一来到凤凰，第一件事不是找客栈，放行李，而是第一时间来到虹桥上，看看这条温温柔柔的沱江。此刻的沱江流光溢彩，那些美得令人心旌荡漾的彩色倒影，感觉就像是在江水中摇摆的音符，而我的心，也仿佛化作一湾江水了。“水”在凤凰古城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不得不说，凤凰的美，有一半是来自这条穿城而过的沱江。
凤凰因为沈从文的小说《边城》而大放异彩。《边城》写的虽然不是凤凰而是茶峒，但是沈从文却不知不觉间让凤凰带上了那段青山绿水的传奇爱情的印记。小说中流淌着优美的诗意，也流淌着对生命中“水”的热爱。而凤凰，也因为这沱江水变得柔情绵绵。
虹桥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随着夜幕的降临，游人纷纷出来寻找凤凰的各种精彩。我倚在沱江边的护栏上隔岸观景，傍晚的凤凰古城古色古香，五彩灯光和大红灯笼在沿河岸边亮起，大红灯笼沿着沱江一路而去。走进古城，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多数是像我这样的背包客。来凤凰古城，最好的落脚点自然是临江的吊脚楼。幸好我在高铁上已订好了临江的吊脚楼客栈，不然在挤满了游客的古城临时要找个好客栈还真不容易。我跟着手机导航来到住宿的地方，果然环境不错，可以从窗户欣赏到沱江的美景。放下行李，我便迫不及待地走下楼去，欣喜地加入夜游凤凰的队伍中。
跟着人流沿着江边的石板路慢慢前行，对岸一排吊脚楼上亮起的红灯笼，倒映在沱江里，让流过的江水变得朦胧迷离，沿途的小酒馆里已飘出阵阵歌声。夜游沱江的船从江面缓缓划过，船上有几个凤凰女子敲着手鼓在唱歌，山歌和着鼓声飘荡在沱江之上，悠扬动听。船中的游客也探头看着岸上的人群和江畔风景。这时我骤然体会到“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这两句诗的妙处。夜景朦胧，沿途有好几拨弹着吉他、敲着手鼓唱歌的年轻人，每个歌者周围都围着一圈游客，有的在静静聆听、有的在低声唱和。凤凰的夜，属于这一群一群为凤凰而来、为凤凰停留的人。
沿江都是卖河灯的小摊，花十块钱便可买下几个，向老板借火柴点亮灯中的蜡烛，忽闪忽闪地放到江面，便随风而去了。放灯的多为情侣，买下一对一对的河灯许下许多心愿，然后让灯飘在河中，星星点点的竟然十分漂亮。我也在河里放下一串灯，一样的星星点点。
沱江边上有很多颇有情趣的小酒馆，小小的，临江而踞，生意都很好，家家都是满座。我走进一家感觉不错的小酒馆，只见许多找座位的人，两三个一伙、四五个一群的，我找到一个两人座的座位，叫了一瓶啤酒，看着江边的风景出神。酒馆里很吵，江边的石板道上人来人往，但我吹着江风，心里却出奇的平静。后来有一个女孩走来，坐在了我的对面，对我微笑了之后独自饮着自己的酒。女孩身着凤凰蜡染的裙子，一头乌黑长发随风飘扬，眼神却有些迷离。她豪放地用酒瓶子往嘴里灌酒，然后跟着酒吧的音乐轻哼着歌，看来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半，酒吧歌手还在弹着吉他幽幽地唱着歌。我喝完最后一口酒，站起身来对那个女孩说：“先走了。”她伸出手来握了一下我的手：“谢谢你陪我喝酒。”
到旅店的时候，深夜的凤凰已经静了下来，打开房间窗户，夜风吹进，轻柔地抚摸着我因喝酒而微微发烫的脸，很是舒服。把头探出窗外，云层后的月偶尔从云缝间洒下清辉，夜色如水。这样的凤凰，这样的夜，让人难以入眠，还想再来一瓶酒，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一夜无眠。清晨6点，我又踱到沱江边上。早上的沱江弥漫着淡淡的雾气，薄薄雾气从江边的山上飘下来，飘到江面再轻轻弹起，缭缭绕绕，安安静静的。这青山，这绿水，这虹桥，这吊脚楼，全都静静的。我坐在江边的石头上，几片落叶打着旋儿跳着舞飘落到江里。早晨的凤凰原来竟是如此美丽，没有喧嚣，没有歌声，只有我和落叶。远远的沱江石渡，走来几个凤凰浣衣女，娉娉婷婷地走进这幅图画里来。这时候的凤凰，应该才是沈从文笔下的凤凰吧。
■罗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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