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的沧桑史 《河边生起炊烟》后记
饶北河是南方普通的一条河,是上饶市北部主要河流,发源于灵山,故又名灵溪,在山间峡谷延绵百余里,在灵溪镇,汇入江西五大水系之一的信江,注入鄱阳湖。
枫林村是中国乡村网格中芝麻大的古老村舍,落座在饶北河上游,有两千四百余人口。村子呈条形,像一只破旧的木船。我生活在其中的一条巷子里。
与大部分偏远山区的河流一样,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前,饶北河清澈如洗,掬水可饮,裸身而泳。河中鱼虾成群,常有河鳗水獭等珍贵野生动物嬉戏其间。河流是我们的心灵教堂。
河流哺育了我们的身体,也滋养了我们心灵。水岸边的人,对河流有一份生死相依的感情。
三十年,枫林在急速变迁,饶北河因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的污染,已经在慢慢死去。人在物质的漩涡里沉沦。这样的痛心,也只有在河边长大的人,有更深切的体悟。
我是反对农村城镇化的人。对乡野的认知,对农人的认知,以及沧桑变迁,我有很多想法要表达。城镇化不但使古老的民俗和乡村艺术消失,还给农民带来更重的沉轭,更让南方农村格式化。我曾表示,我痛恨水泥、农药和塑料。水泥消灭泥房和石板路,同时消灭了河道,挖沙使原始河流不复存在,满目疮痍。农药灭虫,同时消灭了河鱼、泥鳅、黄鳝,进而食鱼类动物无生存空间,如水獭。农药还消灭了食谷类、鸟儿和燕子,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村里几乎看不到麻雀和燕子,近乎绝迹。随着农田荒芜化,麻雀、燕子又回来了,真是滑稽。塑料消灭了木、竹、陶等器等家用物件,它们彻底消灭了乡村。
城镇化的本质,就是土地、人口、经济的集约化。这又彻底消灭了乡村的伦理。农村已经没有了精英分子,他们进城买房。在城镇化和现代化的滚滚车轮下,乡村完全破碎,如玻璃碴。
谁也无法阻止时代车轮的滚动。
农民在城镇化之下,生活有较大改善,但膨胀的物质需求,给人的精神很大压力。更为让人绝望的是,乡村教育基本荒废。生活略好的人,把孩子送进城里读书,家庭较为贫困的孩子,混到初中毕业出门打工。
此书的书写,我把视角落在被颂歌遮蔽的乡村伦理的荒野。我的视线不曾离开他们和她们。这是继《星空肖像》《南方的忧郁》《故物永生》之后,第四部枫林之书。
如何去重建乡村的情感伦理,疏浚乡村精神的血管,让古老朴素的乡村,慢慢复苏,鲜活,在当下,十分紧迫,也无比艰难。我们童年中的乡村,已成乌托邦。
我以大视角,以长卷的方式去书写这个两千余人口的村子。我的愿望是,写出这个村子的“百年史”。我始终以冷静、客观的笔触,写身边的人物,写兴衰与生死;我始终以饱满的热情和诗意的叙述,写饶北河两岸草木、气象、民情。鳏人,匠人,杂人,闲人,畸人,怪人,艺人等,他们从不曾离开我。河流、盆地、群山,在四季中呈现的面貌,和父母的身体状况一样,我时时关注。草木的枯荣,于我而言,是一件大事。一个村人的恶性疾病,或非正常死亡,我没有理由不刨根问底。我常常回到村里,东游西逛,这家坐坐,那家坐坐——和一个游手好闲的人,没区别。我一定会设法打听,多年不归的人为什么不归,为什么多年不归的人又突然回到故里。村里破旧的,无人居住的屋舍,我心里有数。这就是一个村子的生命史。人性、情感、精神,都在这里面,折射出一个时代的光。
饶北河,是我的血脉,是我生命的源头。我一直有强烈的愿望,为这条命运多舛的河流,写一本河流史。这是对自己生命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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