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硝烟的军列 一个学生兵的朝鲜战场亲历记
◇郑时文
血战上甘岭
1952年10月17日，星期五（这个周末，万吨轮“长春”号拉响长笛，徐徐驶入了天津塘沽新港，新中国第一个现代化海港正式开港了。就在国内建设如火如荼进行时，上甘岭激战正酣。战斗已进入第四天，越来越惨烈，阵地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每次易手都伴随着天翻地覆的炮击和天昏地暗的拼杀，阵地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高地。
打到10月18日，美军第7师派出它最后一个团，也就是第17团“水牛”投入战斗。我军虽然做了拼死的抵抗，终因伤亡惨重，后援不济，被迫退入坑道坚持作战。敌人全部占领上甘岭表面阵地后，用手榴弹、炸药包、爆破筒炸，用凝固汽油和火焰喷射器烧，用硫磺毒气弹熏，用球形铁丝网和埋设地雷堵等毒辣手段，千方百计要破坏我们的坑道。当晚，第45师第134团8连悄悄潜人597.7高地的1号坑道（注：该连前身是八路军129师警卫营3连，战功赫赫，是45师的王牌）为第二天的反击做好准备。
10月19日太阳刚刚落山，我军对597.9和537.7高地实施了猛烈的炮火准备。等炮火刚刚开始延伸射击，已潜入坑道的8连就冲出坑道，首先攻下597.9高地1号阵地，接着冲击3号主峰阵地，被东侧一个地堡火力所阻，机枪手赖发均拿起手雷匍匐到距地堡2米处，然后趴在地上稍事休息，积攒最后的体力，一跃而起，连人带手雷扑到地堡上，一声巨响与地堡同归于尽！与此同时，东南山梁上的8号阵地，副排长欧阳代炎在双腿被炸断后，毅然滚入敌军群中拉响了手榴弹！
8连夺下3号主峰阵地后攻击9号阵地，被美军主地堡的密集火力阻拦。这个主地堡把一块巨石掏空建成，地处炮火死角，我军集中十多门火炮轰击也未将其摧毁。苗族战士龙世昌带着爆破筒冲上去，快要接近地堡时，一发炮弹在身边爆炸，左腿齐膝被炸断，但他仍顽强地爬向地堡，爬到后将爆破筒从射击孔中插进去，地堡中的美军马上将爆破筒推出来，龙世昌再向里推，双方僵持着，龙世昌用胸脯死死顶住爆破筒，就在这时，爆破筒爆炸了，地堡与他一起在火光中消失。
从另一个方向反击的135团6连经过血战，伤亡殆尽，营代理参谋长张广生率领5连2排赶来支援。当攻到0号阵地时，这个加强连只剩下16人。0号阵地的美军凭借4个地堡组成的子母堡竭力顽抗，张广生和6连连长万福来将剩余人员编成3个小组，实施连续攻击，但3个小组都没能完成任务。此时，营部通讯员黄继光和6连通讯员吴三羊、肖登良主动请战，三人交替掩护，很快炸掉两个子堡，但吴三羊牺牲了，肖登良负重伤，只剩黄继光一人继续向主堡跃进，中弹倒地后仍匍匐前进，顽强爬到主堡前投出手雷。由于主堡很大，手雷只炸塌一角，里面的敌人换了一个射击孔又开始射击，此时黄继光已7处负伤，没有任何武器，他一跃而起，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主堡的射击孔，用生命谱写下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
黄继光牺牲的这一天，29师设在真荣洞的临时救护所被敌机投放的两枚重磅炸弹击中，不少伤病员和救护人员当场牺牲，损失惨重。激烈的炮火和硝烟完全笼罩了上甘岭，相隔百米就无法看到信号枪的光亮，双方都只好使用迫击炮发射信号炮弹来进行联络。战到黄昏时分，部队伤亡巨大，后援无济，无力再战，只得放弃表面阵地退回坑道，除597.9高地西北山梁上的4个阵地外，其余阵地均告失守，王牌8连此时仅剩15人，在连长李宝成率领下退入1号坑道。
为了加强坑道的战斗力量，秦基伟于10月24日晚命令，将军部警卫连派往597.9高地1号坑道。连指导员王虏跟随秦基伟长达五六年，在太行山时期就是秦军长的警卫员，多次在战场上冒死掩护过军长。结果，该连通过敌人炮火封锁区时，96人伤亡72人，只有24人进入一号坑道，牺牲者中就包括王虏。自15军成立以来，大小数百战，秦基伟从没用到军部警卫连，没想到初次上阵就损失惨重！
敌人虽然占领了表面阵地，但坑道仍在我军的手中，坑道里的部队随时可与反击部队里应外合，对于敌人而言是极大的威胁。依托坑道顽强抗击具有优势装备的敌人，是上甘岭战役最大的亮点。以1号坑道为例，这是上甘岭阵地上最大的坑道，呈“F”形，全长近80米，高1.5米，宽1.2米，左右还各有一个岔洞，坑道的顶部是厚达35米的石灰岩，坑道的两个洞口都向北朝着五圣山方向。这个坑道内集中了80多名同志，来自16个连队，其中伤员就有55人。我军退入坑道初期，由于建制被打乱，弹药匮乏，又与上级失去联系，秩序比较混乱。后来，根据上级的指示，在坑道内建立了党支部，将所有进入1号坑道的部队都编入8连，由8连连长李宝成统一指挥，使得坑道部队形成了一个坚强的战斗团体，为战役的胜利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注：战斗结束后，李宝成连长在下山路上看到一段不足一米的残余树干，上面嵌满了子弹和弹片，粗粗数下来有一百多枚，他扛了回来，后被陈列在15军军史展览馆。而8连指导员王土根带回的军旗，沐浴过数不清的枪林弹雨，这面旗帜上密密麻麻布满了381个弹洞。这面军旗为中国军事博物馆永久收藏。）
10月25日，15军在道德洞召开军、师主官和炮兵、工兵指挥员联合作战会议，会上决定29师师长张显扬率领第86团和87团投入上甘岭作战，先集中兵力对597.9高地实施决定性反击，力求全力恢复表面阵地，反击成功后争取巩固，然后再争夺537.7高地北山阵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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