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你 华侨大哥

杨小云

走过街角，忽然听到一首老歌“大哥大哥你好吗”，歌词唱到：

“每一天都走着别人为你安排的路，你终于因为一次迷路离开了家，从此以后你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梦，你付出毕生的代价，每一天都做着别人为你计划的事，啊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是不是有了一个你不想离开的家？哦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我还想看一看你，当初离家出走的步伐，啊大哥大哥大哥你好吗？多年以后是不是有了一个你不想离开的家？”

我只有弟弟，没有哥哥，但只要听到这首歌曲，我的眼前总浮现出一个大哥的形象来。整整３年了，大哥大哥你好吗？

这个大哥，是３年前我和先生去越南旅游时遇到的。当时，我们正在会安古镇溜达，这个越南古镇到处是中国遗迹，以明清建筑居多，到处都是青砖瓦房建筑，写有中文字的牌坊、碑林、寺庙，和中国人的会馆，广肇会馆、福建会馆、海南会馆、客家会馆等。

我们在福建会馆观看，辨认着墙上的中文字体，旁边忽有一个穿拖鞋的中年男子用英语问我们是不是中国人，得到肯定后，他立刻改用汉语普通话并相当热情地自我介绍，说他是越南的第三代华侨，说如果不介意，他很愿意给我们介绍这里。看面相很朴实，于是我们俩同意了，并没有谈钱的事。他与我同姓，比我们大五六岁，于是我俩称他为杨大哥。

杨大哥带着我们一路行走，一路聊。

他跟我们讲述着会安古镇的历史，述说这么多中国人会馆碑林寺庙的来历。他说中国人来此分为三个不同时期，十四十五世纪来此经商的是第一批、明末清初避战乱的是第二批、抗战前的是第三批。

他家来自广东潮汕，在20世纪40年代，杨大哥的爷爷奶奶为躲避战争，漂洋过海乘着小舢板来到这里。

后来爷爷做生意，开了一个稻米加工厂，并把他送到当地的华侨小学学习中文，1979年之后，他的姐姐哥哥像40年代爷爷奶奶那样，乘着小舢板离开会安，偷渡到香港，最后到了美国，而他因为年龄小，身体不好没有走成。杨大哥说，哥哥姐姐走后，他的日子一度过得很艰难，中文学校停办，考不成大学，找不到工作，家里的工厂充公了，他只好开了一家米店维生，但他一直偷偷继续自学中文，一直到1990年代中后期，越南又允许开办中文补习学校了，他这时已经和也是华侨的后代结婚，有了孩子，他把孩子又送去中文补习学校，他说作为中国人的后代，有责任要把中国文化传承下去，所以他坚持在家里和孩子说汉语。

听了他的故事，我们好感动。

他领着我们去参观他小时候的学校，是个中文学校。有个房间里挂着一排黑白的年轻人画像，他解释说，这些都是抗战时被日本人杀害的支持中国抗战的越南华人，全都是这所学校毕业的，望着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华人，我极为震撼，此前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杨大哥还带我们看学校里保存完好的戏台，说每年正月初二这里有过春节的习俗，中国人都在这里大唱中文歌。他会唱好多中文歌，说着说着杨大哥哼唱上了，居然是张明敏的《垄上行》，“我从垄上走过，垄上一片秋色，枝头树叶金黄，风来声瑟瑟，仿佛为季节讴歌……”。

小街尽头，一家小咖啡店，头顶一穹星空，我俩请杨大哥一起品味越南特有的滴滤咖啡，咖啡慢慢滴，故事悠悠讲。杨大哥说他和夫人虽然都是会说中国话的华侨后裔，但除了他家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他们各自的爸爸妈妈和孩子们都没有来过中国，但他们对中国永远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他喜欢看和听到所有关于中国的报道，他特别想来中国。

我们问他有没有定下时间，说来中国后一定要来找我们。他说争取多攒些钱，带全家来一趟中国，一定会来的，杨大哥强调。

酒店的车来接我们了，做了一天的向导，我想杨大哥会不会狮子大张口要导游费呢，可是，令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杨大哥紧紧握住我们俩的双手，使劲地摇晃，热情地说。“就此告别了，今天我非常非常非常高兴，”他一连说了3个非常。最后他说：“祝你们俩幸福，祝中国更好。”听到最后一句话，此景此刻，我差点掉下眼泪，我也紧紧地握住了杨大哥的手，真诚地说：欢迎你有机会回国。

我们上了车，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望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3年过去了。杨大哥还没有来中国。

杨大哥，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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