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黄桷垭看三毛 史良高
走进黄桷垭的时候，重庆南山还笼罩在旧历年的浓浓氛围之中，街边一家家豆花、肥肠、酸辣粉与小面已热气腾腾，老板们个个汗流浃背。
如果不是大手笔的修葺，想必这条称之为“正街”的街道一定古色古香。因为唐宋以降，这里就是通往川黔的黄葛古道，店铺鳞次栉比，马帮挑夫云集。当铺，钱庄，戏楼，酒肆，茶摊，烟馆，竞相招摇。滑竿、官轿、马车、人流，熙熙攘攘。从青黛屋顶的瓦片、镂空雕花的窗牖，临街的美人扶廊、依稀还能瞥见一丝半缕老街的数百年沧桑。
我无心赏景，也无心逗留黄葛古道，我是专程来看一个叫三毛的女孩。说她是女孩，因为那时的三毛很小，小得就像一枚还带着花托的青涩橄榄。可正是这枚青涩的橄榄，从黄桷垭走向了撒哈拉，走向了海内外的文坛。
像很多名人故居一样，一旦主人名震四方，就非得推倒重建，弄得门不门，扉不扉，最后还要请名人题写一方“XX纪念馆”匾额了事。至于瓤子里，自然少不了振振有词的文物手迹、影印资料、馆主塑像，还有那小姐喇叭里千篇一律歌功颂德的解说词。我是一个对“原生态”过于感兴趣的人，可惜，还是来晚了一步。原汁原味的东西杳如黄鹤，目光所及，只是苍天脚手架下初具规模器宇轩昂的屋宇，就连那木门木窗青砖小瓦的“三毛故居闲散茶社”也销声匿迹。
也是一个春天，在那几间低矮的瓦房里，传来了一声尖利啼哭，一代才女陈懋平，也就是后来的著名作家三毛降生这个世界。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就像她那与生俱来的尖利啼哭一样，有着独立特行、无所畏惧、非同凡人的性格。小小年纪的她，便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她好奇蜗牛爬过的地面为什么会留有痕迹，她好奇人死了为什么要埋进泥土，她喜欢用点燃的洋火去捉弄蚂蚁，让蚂蚁惊慌失措，四散逃命。她用小罐子装满雪花，留着来年夏天当雪糕品尝……
三毛之所以生于陪都时期的重庆，是战乱的颠沛流离使然。她在南山黄桷垭生活了将近六年，这六年对她的思想熏陶、性格养成和文化积淀，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黄桷垭距市中心十分遥远，在那个交通工具只有滑竿和马车的年月，没有地方玩耍，没有玩具游戏，她的山居生活单调乏味，而且，还要隔三差五钻防空洞，躲避日本飞机的轰炸。但是，恶劣的环境并不能摧残一个“战争儿童”对世界的兴趣，她在山言山，自我寻觅，自得其乐：摘两片树叶做成哨子就吹小曲，拿根破毛笔管蘸肥皂水就吹泡泡，捡拾几枚石头就下五子棋，粉笔在地上那么一画就可以跳房子，手指头上画个小人脸再用手帕一围就能唱布袋戏……她自己动手制作的第一个玩具是“点人机”：捡一根弧形树枝弯成圆环，像滚铁环一样滚动来追逐前面的玩伴，“树环”点到谁，谁就得“死”……林林总总的东西，自然不是我的原创，都是三毛自己在书里说的。她说做“点人机”时是三岁光景，我看了就有点疑惑，怎么说也得四、五岁吧？
网上说，是一个叫顾福生的人，成了三毛人生中的一缕阳光。我倒觉得，大姐田心应该是她的第一位启蒙老师。当三毛还不识字时，姐姐就给她读《西游记》，每次收两毛钱。给她讲铁扇公主、唐三藏、孙悟空的故事，每次三毛都听得津津有味。不用说，还有三毛当时当小学老师的母亲，对她的启发也一定很大。在三毛旧居的屋后，有一株几百年历史的黄桷树，如今已参天古朴，枝繁叶茂。站在树下，我的眼前总是浮现一个小女孩，手捧一本线装书，在咿咿呀呀的诵读：“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楼台七八座，八九十支花。”当然，还有那首久远的歌谣：“黄桷树，黄桷垭，黄桷树下是我家，生个儿子会打仗，生个女儿写文章……”
三毛，是在黄桷垭的时候，就埋下了作家的种子。
三毛旧居门前卖香烛与菊花的邻居，谈起三毛，眉宇间写满了自豪。刘老师非得拉我坐在身边打开手机，让我看他去年秋天拍摄的三毛大姐和弟弟等家人来故居探视的照片和视频，讲述着一桩桩激动人心的故事：80岁的大姐一讲到三毛，总是热泪盈眶，她说，“祖父去世，按中国传统，所有的后代子孙要穿白色的孝鞋。她却不肯穿，说难看死了，我不穿。最后居然偷偷地拿一把剪刀，把鞋子剪破了。而我的那双鞋一直穿了一年多。”三毛之弟陈杰回忆说，三毛吃东西不讲究，一次打开三毛家的冰箱，只有两根生香肠，其中一根还被咬了一口。她写作太投入了，饿得不行才吃一口，又继续写作。三毛抽烟很凶，喜欢用火柴点烟，因为火柴有硫磺的味道，可以激发灵感；三毛酒量不错，喜欢喝威士忌，写《滚滚红尘》的时候，酒醉逃到四楼的小木屋，在楼梯间摔断了肋骨……
三毛故居右边是条小巷，有条路直通垭口，十多米远的山上遍布坟茔，那里，应该是三毛当年玩泥巴的地方。前来参观三毛故居与祭扫先人的人络绎不绝。我问刘老师有没有人为三毛祭扫，刘老师说，有哇，清明时节就很多，特别是马路对面的邮电大学和二外的学生非常多。那天，我没有要香烛，仅买了几枝黄色的菊花。站在公共祭台前，我突然想起了三毛的《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一半洒落阴凉，一半沐浴阳光……”
三毛，已经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树，一棵苍天大树！我为黄桷垭的三毛深深地鞠了一躬。
新闻推荐
3月25日，乌兰察布市卓资县一个李姓男子发布微信朋友圈视频，画面里一名男子驾驶着机动车听着歌曲自嗨，视频配文是“来继续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