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啥炫耀的？

成都晚报 2019-03-17 03:07 大字

聚会魏克漫画

元宵节这天一大早，陈林把宝马开到4S店里洗了个锃亮。然后，他围着爱车慢悠悠地环视了一圈，感到十分满意，他掏出手机，给郑五打电话。

郑五是陈林姑妈的儿子，比陈林小一岁，多年前，两人是同班同学，比亲兄弟还亲。郑五家兄弟姊妹多，郑五被寄养在陈林家，有什么好吃的，陈林母亲总是一视同仁，给兄弟俩一人一半。那时候，郑五成绩好，经常包揽各种奖项，陈林却不爱读书，到处惹事。

后来，郑五的哥哥姐姐一一上班了，家里的境况有些好转，再后来郑五考上大学，毕业后留在省城工作，而陈林高中也没考上，到处学手艺，做零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什么都没认真学。郑五大学毕业后在省城找到工作的时候，陈林终于硬着头皮把厨师学满，这之前，他已经学过木匠、泥水匠、漆匠……

电话通了，郑五说上午路上拥堵，不必来接，自己扫码骑个自行车就过来了。陈林有点失落，这车没法炫耀，白洗了！他满心期望看到的场面是：郑五一出火车站就瞪圆了眼睛说，哥这宝马真气派！等郑五从宝马车上下来，再瞪圆眼睛说，哥，你这酒楼真气派！——陈林又想，郑五，你不舍得开车回来也就罢了，连打个车都不舍得？

陈林对眼下的生活很满意，住房在高档的小区里，经营的两家酒楼，生意红火，小县城里官场生意场上的人也认得好多了，眼下，他最大的目标，就是要让过去那些瞧不起他的人好好看看，他现在有多么风光。至于郑五，虽然没有瞧不上自己，可他的存在就是过去亲戚们指责自己的原因。郑五的生活，陈林也猜得到，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吗，朝九晚五，没有自由，拿着死工资，衣食住行，样样都得节约？咳，挣不到钱，那书还不是白读了那么多？

中午时，请来的同学都到齐了，郑五也到了。陈林惊讶地发现，才几年不见，郑五比所有同学都显得年轻。寒暄与客套中，席间，有女同学开玩笑问郑五有什么永葆青春的秘诀？郑五笑道：哪有秘诀，还不是当年老师教的那套，生命在于运动。郑五说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和上学时候几乎没什么差别，天天骑共享单车上班，周末坚持游泳，去年还参加马拉松赛。所有同学都非常佩服，他们夸当年郑五成绩多么好，现在陈林生意多么兴隆，说是他们弟兄俩的祖宗把乡下的龙脉都占尽了。陈林听了非常受用。

郑五告诉陈林，这次要回乡下看看。——乡下还有什么好看的？乡下都没啥人了，到处长草，回一趟乡下，车子得停在山梁上的路边。村里也没几个人知道那车是谁的。郑五郑重地说：“明天是舅妈的生日，我回来是要给她老人家庆祝的，69岁了吧？”陈林吃了一惊，元宵节之后就是母亲的生日，自己怎么给忘记了！

有同学来敬酒，说陈总有两斤的酒量，怎么脸都红了？陈林把杯里的茅台一饮而尽，这点酒算啥？前天晚上，跟几个朋友喝到一点过，一件茅台都喝光了。可眼下面对郑五，他觉得气短，别说喝酒，就连豪车、豪宅，都没法炫耀了。好半天，他终于想出一句话来：姑父姑妈身体好吗？郑五说，还不错，这几天，妻子陪他俩去海南度假了，所以没有一起回来。陈林想到自己的父母，连县城也没来过几次，每次来，妻子还没好脸色，陈林顿时讪讪地说不出话来。

郑五说：哥，还记得吗，小时候吃红薯，舅妈把它埋在柴火堆里，满院子都是烤红薯的香味，咱俩一人一半，吃得暖暖和和的，可惜啊，好多年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红薯了！

旁边一位同学接过话茬说：红薯，乡下一直都有，只是你们回不到从前的光景了。

从前有啥好呢，没钱，没车。但从前，和郑五像亲兄弟一样。从前，生意没那么忙，乘班车也要回去看父母。陈林的头有点乱，他一时想不出怎么比较从前和现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把父母接到城里来，好好给母亲过生日，就请几个兄弟姊妹，啥也别跟人炫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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