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宝回家的背后

警方将追回的壁画移交给陕西历史博物馆流失海外的昭陵石刻“飒露紫”彩绘石椁入藏陕西历史博物馆美国当地时间2月28日，中国流失文物艺术品返还交接仪式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举行，美国政府向中国一次返还361件（套）非法流失文物。国家文物局博物馆与社会文物司（科技司）特意在第一时间，向承担这批文物初步整理和鉴定任务的陕西文物鉴定团队发来喜讯并致谢。

文物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历史的忠实记录者和传播者，它记载着历史的兴衰，刻录着民族发展的轨迹，也承载着一个国家的荣耀与尊严。如今，在全世界47个国家、200多家博物馆的藏品中，有164万件中国文物，这其中不包括私人收藏，而据中国文物学会统计，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多达1000余万件。数字如此惊人的文化瑰宝何时能返回故土？是什么阻碍了它们的回归？

1000多万件文物流失海外

此次美国政府返还的361件（套）中国流失文物，由美国联邦调查局印第安纳波利斯分局查获，涉及多个文物门类且时间跨度长。主要包括有新石器时代石凿、玉璧，春秋战国青铜剑、戈、钱币，汉代陶钫、茧形壶、罐、仓，明代陶俑、模型明器，清代木雕建筑构件等。从文物来源分析，主要是古代墓葬随葬器。记者从陕西省文物部门了解到，2017年二三月，受到国家文物局的指派，陕西省文物保护研究院（陕西省文物鉴定研究中心）安排文物鉴定专家组成工作团队，及时参与美国联邦调查局印第安纳波利斯分局近几年查获近1000件疑似文物的初步鉴定确认工作。陕西文物鉴定专家团队根据美国联邦调查局提供的文物资料进行整理、分类，从中初步鉴定并认定了一批疑似中国文物，并向对方提供了文物的时代、可能出土地域等专业鉴定意见，为返还这批流失海外文物提供了鉴定技术支持和追索依据。

“由于历史遗留问题和文物非法走私，中国是文物流失最严重的国家之一，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不完全统计，在全世界47个国家200多家博物馆的藏品中，中国文物有164万件，而民间收藏的中国文物大约是馆藏数量的10倍以上。换句话说，按照最保守的统计，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至少在1000万件以上，这些流失的文物几乎涵盖所有的文物种类，包括书法、绘画、陶瓷、青铜器、甲骨、雕塑、典籍等各类珍品。”据原中国国家博物馆副馆长陈履生介绍，近年来我国通过外交斡旋、协商谈判、执法合作、司法诉讼等方式促成了30多批次近4000件套流失文物回归祖国，并形成了流失文物追索返还工作模式，其中有圆明园鼠首兔首、秦公晋侯青铜器、大堡子山金饰片等重要文物已先后入藏国家博物馆、上海博物馆、甘肃省博物馆等，显示了国家的力量。

昭陵“二骏”何日是归期

文物流失后往往都是在市场上几经辗转，多次转手，造成证据灭失、取证难、追索难。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关于昭陵六骏中的“二骏”如何流失到海外一直是极具争议的话题，尽管昭陵博物馆曾发文《昭陵“二骏”，中国等你回家》，从多角度陈述理由，要求宾夕法尼亚博物馆归还民国时期被盗卖的“二骏”——“飒露紫”和“拳毛?”，但由于“证据”原因，回归之路依然困难重重。

“昭陵六骏”是中国古代历史上著名的石刻艺术精品，其中的二骏——“飒露紫”和“拳毛?”于上世纪初被文物贩子卢芹斋盗卖海外已经整整一个世纪，现保存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与人类学博物馆，另四骏则收藏于西安碑林博物馆。记者梳理相关资料发现，从1912年“昭陵二骏”被人从唐昭陵盗走之日起这一事件一直被人们所关注，1916年，原北京古物陈列所所长周肇祥曾在日记中记录，昭陵石马曾被公开“陈于王府井大街永宝斋之门”，随后“航海而西，永劫不复返”。据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与人类学博物馆方面称，“昭陵六骏”中的二骏是1918年，时任宾大博物馆馆长的高登向中国古董商人卢芹斋购买，卢芹斋当时索价15万美元，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12.5万美元成交。而宾大在购买“昭陵两骏”时遇到资金困难，由一位名叫约翰逊的慈善家给宾大博物馆捐款15万美元，故直到现在，这两骏石刻的基座上还放着“约翰逊先生捐赠”的牌子。

“在多年的追讨文物交涉中，宾夕法尼亚大学博物馆以当时‘购买’的票据和往来的信件证明，其馆藏二骏来源的‘合法性’。”对此，长期专注于追索昭陵“二骏”的学者陈文平说，综合这几年的证据，他已找到“二骏”走私出境时古董公司的电报和往来信件，揭示了文物倒卖者为躲避海关而做的“万全计策”，甚至有若被海关扣押时将如何交涉的计划。这些档案资料有力地证明了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与人类学博物馆“购买”的二骏是赃物，不应受法律保护。

斩断文物走私的黑手

非法走私，一直都是文物流失的罪魁祸首，也是公安机关持续保持高压态势打击的犯罪行为。

在几乎所有西安人的记忆里，多年前武惠妃墓被盗大案的成功告破依然历历在目。武惠妃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爱妃，死于开元25年12月，赐贞顺皇后，葬于今西安市长安区大兆乡庞留村西侧的敬陵。“2004年，以李彬为首的特大盗墓团伙，先后4次从墓中将彩绘石椁分解盗出，打包，装箱后运往广州，后走私出国，最终落入美国一名古董商人之手。此后4年中，经过警方的努力，两次分别在香港和西安与买家的代理人谈判，最后美国买家答应无条件归还石椁，国宝才得以回归故土。”家住西安市昌明路的市民马贤文曾见证了彩绘石椁入藏陕西历史博物馆的一幕。据马贤文回忆，2010年6月17日下午，西安警方将石椁移交给陕西文物部门，并入藏于陕西历史博物馆，供人们参观。“当时报纸上和电视上都报道了这事，石椁被文物贩子以100万美元卖给了一名美国古董商。”马贤文说。一年后，西安市公安局将流落在美国六年的“唐贞顺皇后敬陵”（武惠妃）被盗五幅壁画，移交陕西历史博物馆。这标志着“贞顺皇后陵寝”被盗文物已全部追索回国。

“中国文物数量多，历史、文化、艺术价值高，受国内外藏家的追捧，市场价格不断攀升。犯罪分子受暴利驱动，不惜铤而走险，导致近年来盗掘古墓葬、盗窃文物、倒卖文物以及文物走私犯罪呈现高发态势。”来自警方的消息表明，近年来，文物犯罪分子侵害目标的等级越来越高，文物犯罪大案、要案时有发生。为了进一步打击走私文物犯罪，追缴相关文物，2017年11月，公安部与国家文物局共同在西安设立了“中国被盗（丢失）文物信息发布平台”。该平台具有被盗、丢失文物的信息及数据的采集、汇总、发布、浏览、查询及线索举报等功能，旨在为我国海外流失文物依法追索工作提供依据，为打击防范文物犯罪和规范文物市场管理等工作提供信息支撑。

文物回归

我们一直在努力

“文物流失是一个历史问题，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国际公约、国际法并不适用于所有国家；个案中缺少足以说明和证明的证据，进入到拍卖会上难以阻止拍卖；进入到国外拍卖会上的中国流失海外的文物拍卖价已被追捧为天价……”谈及流失文物回归问题，陈履生坦言困难重重，其间隔着国家的界限，利益的纠缠，时间的阻拦。要突破这重重关隘，需要高度的智慧，需要国家的力量。

记者了解到，目前文物回归途径主要有捐赠、回购和追索。“捐赠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对华友好的海外捐赠主体数量有限，捐赠多为可遇不可求，而商业回购也饱受争议。”西安学者徐海平告诉记者，近些年，一些流失的中国文物开始出现在拍卖市场，购买成为流失文物回流最为常见的一种方式。比如2002年国家启动了珍贵文物征集专项资金，并花2999万元买回了宋代米芾的《研山铭》手卷，此后又先后花费2亿多元买回了包括战国虎形佩等在内的多件文物；保利集团2000年斥巨资买回了圆明园牛首、虎首和猴首三件铜像......据中国拍卖行业协会统计，近20年来以拍卖形式回流中国的文物将近10万件。但这种回购一方面给文物“洗白”，承认了流失文物的合法性，另一方面炒高了文物价格，助长文物走私的猖獗。

“我们要加大追索流失海外文物的力度，这是国家、民族的尊严，历史的公正，也是打击盗掘和走私文物的必要手段。”徐海平说，目前中国对外追索文物，主要依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1970年通过的《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以及1995年国际统一私法协会通过的《关于被盗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此外，中国政府还与19个国家签订了返还非法入境文物的双边协定。根据这些法律与协定，我国成功从美国、荷兰、澳大利亚等国追回了数批珍贵文物。

“文物回归路漫漫，但我们国家一直在努力，文物只有在故乡才能使其信息完整呈现，才能最好地发挥记录历史、传承文明的价值！”徐海平说。

本报记者赵争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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