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春半庆花朝
□阎建滨
年年开花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朝节也曾经是唐代十分重要的节日，是农历二月里为百花绽放举办的盛大庆典。有迎花神、挂彩红、行花令、吃花糕、品花宴、吟花诗等一系列习俗，很有一番诗情画意。
花朝节具体的时间，在唐代是农历的二月十五，也称“二月半”，大概在春分节气。实际上，在传统月令中，农历二月也叫花月，是鲜花争奇斗艳的月份。从惊蛰到春分，春天气息日浓一日，各种花卉争先开放。惊蛰标志着仲春时节的到来，桃花、杏花、蔷薇相继开放。到了春分，百花盛开，神州处处姹紫嫣红。华夏民族是个多神信仰的民族，万物有灵，日有日神、月有月神，花自然也有花神，敬畏自然，祭祀花神，便有了二月里庆祝百花的盛大节日。古人拜神，很重视时令，拜祭日神在白天，拜祭月神则在夜晚，鲜花最美之时在于晨，自然要在朝阳升起之时拜祭，于是就有了花朝节的名称。
花朝节在唐代与上元节、中秋节都称为“月半”，上元节是正月十五赏灯，花朝节是二月十五赏花，中秋节则是八月十五赏月，时令不同，主题也不同，都有各自的节日内涵。尤其是花朝与中秋，有对应关系，一春一秋，一早一晚，在时令中是春花与秋月，朝花与秋果，既是岁时月令的次序，也是大自然生命的规律。
长安是花朝节的形成地，花朝节吃花糕应该始于武则天时代。《山堂肆考》卷194记载：武则天在花朝节命宫女采百花和米捣碎后，蒸成花糕赐给群臣。唐代素有赐火和赐食的习俗，皇帝在年节分食给大臣，表达皇恩浩荡，被赐的臣子无不受宠若惊、倍感荣耀。花糕，既有花瓣的芳香，又有谷物的甜味，经过蒸制香气四溢、花色鲜艳，十分受欢迎。于是，一时从宫廷传入民间，花糕成了花朝节的重要节日食品。
长安花朝节，正是雁塔题名时。在唐代，每年新科进士发榜时，正在花朝节前后，于是，长安城南郊的杏园，就成为二月仲春最热闹的场所。一方面，朝廷要在此地宴请新科进士，这就是著名的“杏园探花宴”；另一方面，新科进士也在此地宴请、答谢亲朋好友，各种曲江宴此起彼伏，热闹非凡。在大雁塔下新科进士题名，更是大唐风流的生动佳话，其中最春风得意的莫过于白居易了。他27岁一举中第，按捺不住喜悦的心情，写下了“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诗句。
花朝节时，杏花吐蕊、歌舞伴宴，花丛美酒、赏春游玩，应是人生一大乐事。在《旧唐书·崔咸传》、《旧唐书·罗威传》中，都记录了唐上流社会在花朝节时吟诗作赋的文人情致，也记录了花朝节中的冷清与感伤。如唐玄宗时，梅妃江采萍作《楼东赋》写道：“思旧欢之莫得，梦相著乎朦胧，度花朝与月夕，若懒对乎春风。”表达的就是自己被杨贵妃夺宠后伤感。花的世界最易牵动人的情感律动，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就表达了这一情愫。花朝节在长安城也留下不少动人的爱情故事，其中书生崔护发生在城南的“人面桃花”，就是其中之一。“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那姑娘美丽的笑脸与倩影，永远留在了那个花朝节中。
在唐代花朝节的习俗中，踏青、赏花、郊游、雅宴之外，也有到庙里烧香、为花神设坛的。到宋代又陆续增加了赏红、挂红习俗，就是女孩子们将红纸、红线，或五彩绸带缠绕在花枝上，献给花神。到了夜晚，还有在花树枝稍上张挂“花神灯”的习俗，美丽的灯火与红花绿枝相映成趣。宋代的花朝节时间有所提前，据宋俗《诚斋诗话》记载：“东京二月十二日花朝，为扑蝶会。”显然，花朝节被提前到了二月十二，比唐朝提前了三天，还增加了扑蝶会这样的习俗。还有记载，说洛阳旧俗的花朝节提前到了二月二，还有挑菜的习俗。到了明清，北方的花朝节基本定在农历二月十五，南方则以农历二月十二为花朝节。这三日之差，概因南北气候差异造成，南方早几天花开也符合自然规律。
花朝节是纪念百花的节日，华夏民族自古对花情有独钟。花神掌管着人间生育，因此，花朝节又是生殖崇拜的节日。祈子孙繁衍、代代延续，是华夏民族对生命永续的渴望。更重要的是，“花”与“华”在古代同音，华胥、华夏、中华，花与华一脉相承。在中国文学故事中，“春花秋月”、“花好月圆”也一直是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表达。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这是清代诗人蔡云的《咏花朝》，写的却是旧时江南的花朝盛况。遗憾的是，自唐以后，长安失去了首都地位，花朝节的习俗也慢慢被淡忘，南宋的首都临安（今杭州一带）则成为花朝节的延续地，乃至于后世提起花朝节，常常被冠以“浙间风俗”，这就是大大的遗憾了。翻开唐代诗文及史籍，关于花朝节的记载实在太多了。司空图“伤怀同客处，病眼却花朝”（《早春》）、卢纶的“虚空闻谒业，清净雨花朝”（《题粘济寺晕上人院》），还有方干的“花朝连郭雾，雪夜隔湖镜”等等不胜枚举。
缘何盛于大唐长安的花朝节后来衰落了呢？应该说，花朝节自产生之日起，就一直局限在上层社会和文人雅士中间，节日习俗与普通农耕民众的生产与生活有很大的距离，雅致有余但不接地气。同时，农历二月十五的花朝节，与三月三的上巳节、清明前后的寒食节，都有游春、踏青、赏花、游宴的内容，时间也靠的十分近，最终都被融入浓浓的清明节之中。当今，杭州等地相继举办了汉服花朝节，成为网红。我想复兴长安花朝节一定也会带来别样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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