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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起父亲的手

内江日报 2019-03-09 01:36 大字

◇夏萍

晚饭后,父亲又坐上小凳,自然地拿起电视机遥控板,继续看起他饭前守候的电视节目来。

父亲眼睛不好,却是个电视迷,总喜欢坐在小凳上守着电视屏幕,就差没钻进去。“爸,都看一个下午了,还看啊?我们出门走走吧?”我满含笑意邀请父亲。父亲略迟疑,紧接着欣然起身。

薄薄的雾气缭绕在宽阔的金鹅江面,江岸柔柳依依,灯影绰绰,三三两两的行人沿着青石栏杆笑谈漫步,那笑语把空气搅得暖融融的。

我和父亲并行走过平坦的水泥桥面,转向左侧江边道。耳畔,倏地响起母亲电话里的叮嘱:“你爸眼睛不好,若绊了跌了,可不得了,你要多加小心啊!”

我伸手挽住了父亲的手臂,父亲由我轻挽着慢走闲谈。我心中暗自奇怪,父亲怎么愿意将就我的闲慢?父亲年轻时入伍当兵,是艰苦的西藏兵,练就了快手快腿,做事走路都风风火火,退伍后,父亲做了教师,也秉承了当兵时的习惯,做事严谨,雷厉风行。后来即便年龄大了,父亲走路的速度都一直很快,很多年轻小伙都自叹不及,我更追赶不上。

也许是金鹅江夜色的静婉柔美,让父亲留恋不舍;也许是我的亲密柔顺,让父亲觉得温暖,平时走路很快的父亲,第一次和我如此缓慢地相伴散步。我正沉浸在父亲慢行的猜想中,前方一块凸起的石板让我心下一惊,我下意识牵住父亲的手。

父亲的手!我又一惊,一双好多年来没触过、没牵过、几乎陌生的手。粗糙的掌心,粗短的手指,浑圆的指头,无名指尖上没有指甲,只有一颗比豌豆粒还小的指甲珠。

那颗指甲珠,曾让儿时的我很是奇怪:“爸爸,它怎么成了小珠,就像没有指甲一样。”

“修房时搬石头,砸掉了指甲。”

“那流了血吧?很痛吧?”我惊恐。

“是啊,流了很多血,很痛。”他平静。

“我吹吹就不痛了。”小小的我捧起父亲的手,在他只剩一粒指甲珠的无名指头上一遍又一遍地吹着,满是小心,满含心疼。

“好了,好了,不痛了,不吹了。”父亲总是慈爱地劝停我。

我总是舍不得停,总怕它会像刚砸伤一样让父亲疼痛。

父亲的手,给我留下太多爱的记忆。

土墙边,晴日下,父亲的手,对着蓝蓝的天空把我高高抛起,我像小鸟般咯咯脆笑,再落向这有力的掌心。接着,再抛再笑,再笑再抛。欢乐的种子向着天空一次次撒播,直到父亲手臂酸软。

木门前,月影中,父亲的手,揽我在怀,用洪亮的歌喉教我唱《白毛女》,一字字入心,一句句渗情。继后,《康定情歌》《十五的月亮》《血染的风采》……这双手,抱着我感受经典老歌的深情。

田坎上,水口边,水流湍急,声响哗哗。父亲的手,把吓得不敢迈步的我抱过去。当我撒腿逃离那咧着大嘴的水口,仍惧它的哗哗咆哮时,这双手,又牵起我,安抚我久久难平的气喘心惊。

寒风里,池塘边,父亲的手,不顾教学一天的疲惫,一遍遍搓洗我那件镶着白边的红外衣,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穿的衣服,我常为母亲没有搓净白边而闹情绪。父亲将就我,用他有力的大手,搓净衣服的白边。我提着它左嗅右看,满心欢喜。

时光飞逝,我渐渐长大,离开父亲住校读书,然后在异乡工作、成家。后来的日子里,我牵过同学的手,牵过爱人的手,牵过儿子的手,但再也没有牵过父亲的手。

此刻,我再次牵着这双久违的手,这双手依然那么温暖,依然那么宽厚,只是更粗糙了,那颗指甲珠让我的思绪飞回童年,飞回和父亲亲密无间的生活里。

父亲任由我牵着他的手,慢慢散步。此刻的他,不再是雷厉风行的军人,也不再是讲台上严肃的教师,他顺从地走在我身边,就像我小时候让他牵着、顺从地走在他身边一样。

锁江桥半圆的桥洞与江中的倒影合成一轮圆圆的满月,水波轻摇,月影微荡。我牵着父亲的手倚栏静眺,夜风轻柔地拂过耳际,呢喃着:别忘了,那双需要儿女牵扶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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