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上好年月
□赵家栋
倦鸟披着晚霞，衔去我的乡愁。退休后，我常回故乡那近乎荒芜的老院小住。冬天，弟怕我冻着，夏天，弟怕我热着，顺手把他装有中央空调、闲置10来年的生产和居住为一体的院子里外门的钥匙给了我。闲院无闲愁，有梦的夜，我睡得香，无梦的夜，我睡得甜。
这个别致的闲院，是弟最近一次搬家留下的。这个院子，距村头公交车站两三百米。推开院子的两扇大门，货运汽车可直接开到院内车铣刨磨机加工车间前，大门上还有个像厂矿院校那样早晚出行方便的小门。院北是一排钢筋水泥结构、铝合金门窗的堂屋，到堂屋的路有两条，须分别上3个台阶。东边的路直达堂屋前晒衣生活平台。西边的路，上了台阶后，要过一座五六米有护栏的小桥。小桥下高出水面的隔墙，将池塘一分为二，两池水面大部分在屋底下，距塘顶楼板半米多。冰封的日子，屋前小桥两边池水结冰，屋下的池水不结冰，便于鱼儿冬天呼吸。不同的是，桥东的池内多个“小岛”，是甲鱼日光浴和生儿育女的地方。相同的是，两个池中都有两簇年年凋谢年年开的荷花。
都说“出淤泥而不染”的荷清纯高洁，红尘中的我，觉得荷再清纯高洁，也在黑乎乎的泥里泡过；读“小荷才露尖尖角”，我担心“早有蜻蜓立上头”；“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雨天，我会觉得自己来日无多。我喜欢“留得残荷听雨声”，源于我读媒体同仁樱子的秋荷，她画笔下的荷凄美、傲骨铮铮，那骨气如梦想，如信念，是人生的财富。我艳羡荷，荷花谢了，来年还会开，只是“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人生如梦，梦醒终成空，我投入的是真情。
大河有水小河满，小河无水大河干。改革开放后，国强了，民富了，弟在党和政府富民政策号召下，办起了自家的红砖场，掘得了第一桶金。为让孩子上学，弟一家进城先租房后买房。后来，砖场转包出去了，弟在交通方便的村头废弃地上建起了这独特的农家小院。房前房下的池塘，专为野外的鱼塘孵化鱼苗。
为生产、为生活，弟一次又一次搬家，可以说是农家踏准国家政策的节拍、勤劳致富的缩影。鱼塘建起没几年，土地被征收了，弟得到了可观的补偿。没了鱼塘，村头小院里房前房下不再育鱼苗的池塘，成了农家院子里的奇景。
居安思危，坐吃山空。掘得第二桶金的弟，上河北、下河南，购来车铣刨磨镗床，搞起了粗加工，成了一家大型企业的“卫星厂”。刚开始那几年，车间常常24小时不停机，后因“吃不饱”而歇业。船小好调头，弟停办了“两头在外”的机械加工厂，承包了荒山，这农家小院就闲了起来。
闲起来的院子，少了人烟，繁荣了自然。随风雨飘来的草种，在院内见土生根、发芽、开花，招蜂引蝶。昆虫们不来，小草们不寂寞、不烦恼，自得其乐。满院的野草，枯了有根，根死了有种，拔不净，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弟偶尔进院，想起来时，就把山上新居平时积攒的碎煎饼、挂面等，顺便拿来喂鱼；忘了时，信手在院子里拔点儿草扔在池子里，原先留种的鲤鱼，现在快饿成了刀鱼。鲤鱼能活10来年吗？带着疑问，我上了“百度”。鲤鱼的寿命让我吃惊不小，野生鱼可活上百年。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想，鱼若肥了，被端上餐桌上的日子也就快了吧。
弟在村头废弃地上的别样闲院，也是鸟的乐园。檐下有爱叽叽喳喳的小雀儿，屋上有爱咕噜的野鸽，飘雪的日子常有山鸡来串门。雪天，在堂屋前晒衣场上支筐捕雀，闲院给我带来童年的欢乐。
把弟在村头的空院叫闲院，我想可能是因为院里白天没炊烟，晚上没灯火，没有人居住的缘故。上学前，我家住草屋；上学后，我家住瓦屋；工作后，我和弟住进楼房。弟和我，一次又一次搬家，房子院子越来越宽敞。娘说，不是我们多有本事，而是我们赶上了好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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