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时光里的爱情
■项琴
父亲当年是个文弱书生，家里老亲戚介绍了一个山里的姑娘，父亲不愿拂了长辈的好意，完成任务似的去了一趟山里。那天母亲扎着两个麻花辫蹲在河边洗衣服，一双含羞带怯水灵灵的眼睛瞥了父亲一眼，就像《小芳》里唱的一样。
年轻时候的母亲长得很美，有好几个哥哥，她是最小的也是唯一的女儿，万千宠爱于一身，哥哥们饿着肚子，她一个人吃柴火堆里咸肉煨稀饭。父亲虽能写会画、心灵手巧，却也是口拙嘴笨、面皮薄软之人，加之家境贫寒，更是寡言沉默。每每母亲在外受了委屈或与父亲置气时，父亲总是茶壶里煮饺子——倒不出，从不知辩解，更不会甜言蜜语地哄母亲，只知埋头干活，任由母亲责怪唠叨。
父亲与母亲在一起生活的近四十年里，无论寒暑都是父亲早起做饭打发我们上学，去菜园择菜或去菜场买些菜，一切收拾妥当后母亲才起床洗漱。以至父亲去世多年后，母亲依然无法适应早起的生活方式，我们也都尽量地买好菜与早点，以免她触景伤情。
母亲爱美，因为家里不宽裕，也很少能置新衣裳。父亲每每在街上看见新的款式，就记在心里，回家用报纸裁好样子，买块母亲喜欢的料子，就能做出一件漂亮合体的衣裳来。有翻领衬衫款、夹克款、西服款，更为精致的是立领盘扣的中式服装。自然我们的衣服也是出自父亲之手，还有我女儿小时候穿的和尚领的小褂子、老虎鞋等都被他包办了。父亲是极少给自己添置新衣的，以致有了新衣服也是不舍得穿上身。
为了节省开支，几十年来母亲的发型也是由父亲一手打理，剪过那个年代流行过的青年头、蘑菇头、斜刘海齐耳短发等发式。以至于现在母亲每去一次理发店，回来都会絮絮叨叨地抱怨，理发师手重，头皮扯痛了，头发剪短了……
母亲喜欢花花草草，父亲在熟人处每逢遇到家里没有的花草，总是讨要两株带给母亲。那时候镇上还没有卖花和花器的店铺，出差在外遇上漂亮的花盆无论多笨重也会买几个拎回家。渐渐的我家的小院里四季都有了各色花开，平常的花草点缀着，破旧的平房也有了如许生机。尤其是有一年，父亲精心培植了一株红玫瑰，满枝繁花，香气馥郁。那份明艳与芬芳让简陋的小屋如同公主的城堡，给贫寒而烦琐的日子增添色彩与滋味。那些日子里，我只记得母亲是分外的温柔与美丽，嘴角总是噙着一抹微笑。
其实父母亲一起出门时，总是一前一后，父亲在前面拎着重物，母亲落后几步紧跟着，从没见他们牵过手，更别说拥抱和甜言蜜语了。家里常常是母亲的唠叨，父亲的憨笑，母亲洗洗刷刷，父亲锅前灶下。平常逢年节过生日，也就多一样荤菜两三个鸡蛋罢了，彼此也没送过什么礼物鲜花之类的。唯有八十年代中期，一次母亲跟熟人一起去福建做桂圆生意，挣了一笔小小的“意外”之财，正赶上父亲三十九岁生日，便悉数给父亲买了他生命中第一双皮鞋与一只普通国产手表。这双鞋与表，一直到无法使用都还被父亲珍藏着。那次母亲回来时，父亲带着我们年幼的姐弟仨去很远的码头接母亲，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让母亲出过远门，他说宁愿清贫，也不要母亲一人在外奔波，他在家日日担心。
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记性空前地好起来，能清晰地记起他们一起坐过的每一次小轮船与绿皮火车，记起他们偶尔出门吃过的素面条菜包子，记起父亲给她做过的所有衣服款式，记起父亲出差带回来的每样小物品……
也许贫寒年代父辈的爱情虽无言却深重：我在前面用瘦削的身躯挡风负重，等你慢慢前行；爱屋及乌，只为看到她（或他）的笑容；生活再苦，朝夕相伴；一饭一蔬，文火慢熬，烟火岁月即是人间天堂。老时光里的爱情，一眼一诺即一生。
新闻推荐
郭旺启2019年是农历己亥年，俗称猪年。在我国浩瀚的联海中，有不少嵌“猪”字的佳联妙对，读来妙趣横生。猪年趣话猪联，别有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