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毕业时
□黄蓓佳
现在的我很是健忘。最近我一直在想,毕业离校的那一天,是哪几位同学抬着我的行李,辗转在拥挤的公交车上,陪伴我到火车站台的呢?我依稀有印象,可是不敢确定。但我记得很清楚的是,当年我坐在车窗里,我的同学们在车窗外,火车还未开动,我已经哭得泪眼模糊。是我身边正读清华的小弟弟替我把车窗拉上了。他不想让我在全车旅客面前太丢人现眼。
随车带回的行李有好几件,包括大学四年全部的铅印和油印的教科书、复习资料、听课笔记,一套十五盒托陈建功学兄代购的古典音乐磁带。我当年被分在江苏省外办,不安心工作,一门心思要调出机关——最早想调到大学教书,进行到一半时,江苏作协来调我当专业作家,心想从此不会跟学问沾边了——于是乎,最早被我淘汰的北大“遗物”是教科书、复习资料、听课笔记。
那套古典音乐磁带曾经是我的宝贝。1985年我买了第一套激光音响,从此改听CD,但是那套磁带一直舍不得处理。大概到了二十世纪最末一年吧,我搬家,旧物实在太多,十五盒磁带占用的空间又大,才忍痛舍弃。舍弃的当时,心里对建功兄说了一声“对不起”。
现在留在身边的,是一枚北大校徽。刚进北大时,有点自恋,也有点疯狂,发了一枚校徽,时时刻刻都戴在身上,坐车外出,胸脯挺在人前,生怕别人看不见这份荣耀。春节回老家,戴上校徽,一街羡慕的眼睛,更有“衣锦荣归”的豪迈。慢慢地,生命归于平淡,校徽开始分场合地戴。再后来,所有的场合都不戴了。戴校徽的都是新生,用今天的话说,是“菜鸟”。校徽长时间地躺在抽屉里,跟饭票、削铅笔的刀、头发夹子、钥匙等的零碎物件混在一起,磨得白漆斑驳。
毕业之前的一个月,听说校徽要上缴,心中忽生不舍。跟几位同学想出办法:到校务处去,谎称校徽丢了,付了很少一点工本费,领回一枚新的。想来校务处的老师都知道怎么回事,不说破罢了。也或许,他们当年毕业时,同样耍了这个小小的计谋呢?毕业离校时,上缴旧校徽,珍藏了新校徽。
毕业后,我从未向人展示过这件物品。我只知道,每日在书桌前写作时,校徽就在咫尺之外的抽屉中,静静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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