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来攘往俗世界
早上去菜市场，离着老远先看到一辆花枝招展的三轮车，车主是卖棉袜手套口罩之类的商贩，我上前挑了副厚手套，拇指单列，其余四根手指拢在一起的那种，红底黑点的花色透着妩媚娇俏，手腕处是厚厚的奶黄色绒毛，柔柔软软的很舒服。我把它贴在脸上不舍得拿开，想起电视上的那句广告词：“暖暖的，很贴心！ ”自己笑半天，不知道这算不算矫情。
再往里走是几辆农用车，一袋袋苹果在车上堆成了小山一般。想起大哥说市里的苹果没有这样成袋子卖的，顾客都是零买，一个个挑，很小资的购买方式。我们小县城没那么多讲究，买的卖的都很粗放，一袋二十来斤，过秤交钱往电动车踏板上一放就走开了，像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梁山好汉般干脆利落。
卖保暖衣的也来菜市场凑热闹，地上铺了张硕大的塑料布，上边放满了各种颜色的保暖衣，摊贩是个中年妇女，模样有点沧桑，声音却好听，很多人围着她的摊子看。有人犹豫地问：“不知道暖和不暖和？ ”女摊主听了就笑：“看这厚绒，保证暖和，下雪天穿上也会嫌热！ ”随后有人打趣道：“咦，那该啥时候穿呀？ ”旁边的吃瓜群众纷纷附和：“是呀，下雪天穿上都嫌热，那啥时候穿呀？ ”见大家笑作一团，女摊主也哈哈地笑，银铃一般。
继续往里就是蔬菜摊了，成车的大白菜最是抢眼。以前没有大棚，也就没有反季菜，逢到冬天人们早早就要储存白菜萝卜葱，现在的冬天，就连从前夏天才能吃到的西红柿黄瓜也不稀罕了，谁还储存菜呀？所以守着整车白菜的菜农就有点愁眉不展，若是看到有人来买，他们冻红的脸上立马就会堆满殷殷的笑，一任买家将本已脱得白净的白菜再无情地撕下几个叶来，痛惜却又不敢强硬地阻止。那表情，真是纠结。
固定菜摊的摊主们可没有这么好说话了，长期的菜贩生涯，让他们早已练就了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硬功。买家也不吃素，时不时双方就会来一番唇枪舌剑的交锋。虽然最后让步的往往是小贩，但他们却不是傻，他们心里明镜般地清楚，斗嘴是乐子，把菜卖出去才是正事，所以最后顾客大多会心满意足地拎上菜离开，而一迭声说“不挣钱”的小贩心里也绝对会乐开了花，他们都是潜在的心理学家，都说“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这可是真理。
可是真理有时候也不那么坚如磐石，照样有被颠覆的时候，虽然概率极少，却能让人跌破眼镜。这不，一位顾客问：“青椒多少钱一斤？ ”摊主回应说：“两块。 ”那顾客停下脚步说：“咋这么贵？五块钱两斤卖不卖？ ”摊主干脆利落地说：“不卖，不够本钱！ ”顾客怏怏地走了，我掰开手指偷偷地替他俩算过账，然后跑到个旮旯笑了半天，心想：俩傻瓜啊这是。
在菜市场里慢慢观看一幕幕不经排练的活话剧，是我最大的乐子，尤其喜欢看买卖双方的磨牙斗嘴，那绝对是妙趣横生的对白。当然，也有斗嘴斗恼了的，骂一场或者打一架都不奇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何况这熙来攘往的菜市场？这儿其实就是俗世的江湖，你来我往的各色人等便是不带刀剑的江湖中人，成交价的高低很多时候就定型在双方唇舌功夫的高下之分里。
薛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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