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花与花似雪
◎杨 然（诗人）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似雪。
——（南朝）范云《别诗》
古往今来人们“科之幻之”的隐身人，没想到早在南朝诗人范云的《别诗》中就已实现了。这首名闻天下的古代送别诗，虽然写得情深似海，但是诗中始终都没有出现被送别者的人影，她成了隐身人。
隐身在哪里？隐身在花里，在雪里。不要小看诗人在诗中反反复复唠叨“雪如花”或“花似雪”，他真正要表达的（要记住的），正是他所要“别”的，显然不仅仅是表象上的洛阳城，城东或城西。真正的情歌总是唱给人听的。
《别诗》写得牵肠挂肚，柔情缠绵，在“花”与“雪”上做文章，不仅仅只是巧妙地表现了季节，表现了时过境迁，春冬交替。在情诗上，古人往往都是借代的高手，隐喻、暗喻、“客观对应”等等，这在范云之后的其他朝代的情诗中，比比皆是，如“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等等。
“雪如花”或“花似雪”真正要表达的其实并不是表象上的时间、地点或季节，而是人本身，是诗人的恋人或情人。只不过诗人含蓄得惊人，把他所恋（所别）的人深深隐藏到“雪”和“花”之中，使人在阅读时惊讶他的巧夺天工，赞叹他的技艺高超不留痕迹，并且被春花冬雪所迷惑，而忘了隐身在诗歌背后的那个诗人所恋的人亦即那个诗人所别的人。
这使我想起诗经《采薇》中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也是同样的手法，在这里，“杨柳依依” 显然已经拟人化，而拟人化本身也在意于实有其人，含情脉脉，依依不舍，只不过这个人同样被诗人隐身到了“杨柳依依”里面。而“雨雪霏霏”所隐身的，则是诗人自己，他的落寞、孤寂和失望，只能使他满脸雨夹雪，岂有他哉？
因此，我在读了《别诗》后，梦见了诗人《别诗》的所赠予者，她的名字正好叫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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