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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洱的“应物兄”

西安晚报 2019-01-05 04:54 大字

◎琼花

从2002年1月出版《花腔》以后,人民文学出版社总编室每一年的年度选题表里都保留着一项:李洱新作。这一留就到了2017年底。算起来,在《花腔》《石榴树上结樱桃》之后,足足有十三年时间,李洱几乎没有再发表过作品,连中短篇的写作都停止了。一个已经享有海内外声誉的作家,又正当创作盛年,被各出版社、杂志社和媒体追问写作动态,他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刚开始,他老老实实地说在写长篇,编辑等啊等,催问下,他如实相告,已经写了几十万字了,预计将达到百万字。以后再问,对于作品的情况,他再也不愿意透露只言片语。编辑后来知道,这个时候他的电脑里已经躺着200多万字了。编辑倒数第二次登门的时候,看到他的电脑里还保留着170万字。

这些年,他的生活变化很大。首先,他和妻子从郑州搬到了北京。这个适应期够磨人的,对于这样一个善于敏锐捕捉生活的作家,大概可以成为几部小说的素材了。刚刚安定下来,他的母亲突患重病,李洱是家中长子,又极孝敬父母,为了给母亲治病,他和三个弟弟,在几大城市求医问药。这期间,遵照母亲的愿望,他们夫妇要了孩子。

200多万字的稿子,经过十三年的锤炼,不知多少次披阅增删,如今以近九十万字的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

“从春到冬,《应物兄》的故事时间最终被设置在21世纪第二个10年的某一年内。考虑到这部小说写了13年(即从2005年开始动笔),加上不断地推翻、改写,又可以认为,故事的发生时间与作者的写作时间基本是同步的。这就是说,李洱必须眼睁睁地盯着瞬息万变的‘当下’,不断想象着‘以后’,回忆和筛选着‘过去’,并将其编织、缝入流动的‘现在’。而这样摇曳、动荡的内在时间意识,将注定这部小说是难以终结的,是永远也写不完的。由于‘以后’在不断涌入,‘过去’在不断发酵,‘当下’的摊子会越铺越大,写作的周期将越拉越长,一切事物自行跳将出来,纷纷扬扬,根本无法预测也难以按条理作出归拢。”

王鸿生先生的分析,正好指出了《应物兄》的结构特征:其叙述关窍是,弱化线性逻辑对叙述的限制,移步换景,随物赋形。在当代中国长篇小说已普遍接受西方叙事时间意识的情况下,《应物兄》无疑是回到了传统的美学形态中。这部小说借鉴了经史子集的叙述方式,每个篇章撷取首句的二三字作为标题,然后或叙或议、或赞或讽,或歌或哭,从容自若地铺展开物、事、情、理。各篇章之间又互相勾连,不断被重新组合,产生出更加多样化的形式与意义。

很难想象,在一部小说里,竟然会遭遇如此多的“引号”与“书名号”。《应物兄》借对话、讲演、讨论、著述、回忆、联想,所引用和谈及的中外古今文献高达数百种。至于书中或展示、或引用、或杜撰、或调侃的诗、词、曲、对联、书法、篆刻、绘画、音乐、戏剧、小说、影视、民谣、段子、广告、脱口秀等,读者则又一次体会到当年《花腔》作者卓越的叙述才能曾带给读者的惊艳,从这种百科全书式的追求中,可以感受到作者在生物学、历史学、古典学、语言学、艺术学、医学乃至堪舆风水、流行文化等领域,做了大量案头工作,其所积累和触碰到的知识量堪称浩瀚。

而“应物”二字,是李洱建立的文学道德。虚己应物,《应物兄》对物近乎于痴迷,李洱关于物的知识储备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这部作品细致地描写和提到了数十种植物,如松树、茶树、筕菜、玉米须、野兰花、菖蒲、楷木、猫薄荷、烟叶、皂荚、苜蓿、猕猴桃;近百种动物,有猫、狗、螽斯、驴、白马、鹦鹉、渡鸦、寒鸦、杜鹃、林蛙、土蜂;还有器物和玩具,如鼎、觚、爵、钟、鼓、羊肠琴弦、铃铛、拨浪鼓;食物方面,则对仁德丸子、套五宝、鱼咬羊、羊腰子、羊杂碎等,给予了不厌其详的生动叙述。物有自己的故事。它们本是自足的存在,但一进入小说,便与人物、环境发生了意义关联。

将海量知识融入人物对话、情节叙述中,不断衍生新的话语和知识关联,生成新的文本,从而达到结构的扩大和意义的增殖。当知识成为小说的一部分,读者不得不需要时时留意“脚注”,它作为正文的重要补充,延伸出另一重文化的时空和意味以及文化人的遗传密码。

正是由于《应物兄》的主要人物是一群大学教授和学者,知识和言谈作为塑造人物、营造氛围的重要手段,以不拘一格的形式冲破了小说这种西方舶来艺术的固有空间。随时随地自由地引用和化入知识,是《应物兄》在叙述上的一大发明。另一个特别的贡献是作者创造的主人公应物兄,作者赋予了他一个特征:遵循岳父乔木先生的教诲,留校任教的应物兄,在公开场合尽量少说话,甚至不说话,“时间长了,他无师自通地找到了一个妥协的办法,我可以把一句话说出来,但又不让别人听到,舌头痛快了,脑子也飞快地转起来了;说话思考两不误。有话就说,边想边说,不亦乐乎?”应物兄的这一特殊本领,为叙述带来了便捷通道,作品不必依赖第三人称叙事的全知功能,能够从容进入应物兄的内省活动,具备了第三只眼。旁白、内心独白、不便说出来的意见、不宜发表的评论,无法登台的对话,甚至冷嘲热讽都以一种知识者的言说方式得以自由地展开。

《应物兄》的中心情节是济州大学儒学研究院筹备成立和迎接儒学大师程济世“落叶归根”。应物兄作为轴心人物,上下勾连、左右触及所有相关者。作为一部超长篇小说,《应物兄》各色人等纷纭出没,仅给予不同篇幅描写和勾勒的鲜明形象就不下70位。人物遍布政、商、学、媒体、寺院、江湖、市井。

“以不同的视角去感应事物,接纳它们并让它们产生摩擦和争吵,这也许是李洱式的幽默、戏仿和反讽,这也是他结构的生存法和关系学,他忠实于自己的经验,同时也接受他人的经验。所谓李洱式的东西,实际上就是不断变化中的认知方法。”(程德培)《应物兄》就是从各种不同的视度考察文明、历史、思想,既梳理知识又解构知识,它是各种观点的对话形成的场域,它既充满了高度的质疑精神又最终在全书中形成了饱满浓烈的情感和理想主义气质。

“一切诚念终将相遇”,《应物兄》里的这句话,意味深长。

《应物兄》,李洱/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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