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的鸡汤
◎林敏
2018年的最后一天，朋友圈里各种告别和开启，各种睿言智语，几乎展示了人间所有的悲欢。
一微友发了一个文字设计的图，貌似大写的双喜，实则四个叠加的“苦”字，名曰2018年度汉字，让人忍俊不禁，一年的苦苦乐乐，就这样一笑而过了。
多日没有写字，在这年末，似乎也该说些什么，但说些什么呢？
从“厉害了，我的国！”到鸿茅药酒、长生疫苗，P2P爆雷，到重庆公交坠江，再到前几天的权健神药……该说的，似乎都已让人说完，还想说的，过滤又过滤，用拼音代替，用委婉说法，但那个大大的红色惊叹号警示你：话题可以平庸些，再平庸些。
往事清零，爱恨随意，各自安好吧。
时间永远流逝，街市依旧太平。年轻时看鲁迅日记和书信，总感觉，这么一个大家，怎的就记着一些上午谁谁来访，下午看了啥书之类闲事？待慢慢老去，才理解了。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做饭后的谈资，或给有恶意的闲人做流言的种子。
凛冬已至，虽无雨雪却是入骨之寒，跨年的人们还是一拨拨地上路了，正如那个2018年度汉字所表现的，生活虽然是由苦叠加，远远看去，却是一个大大的双喜啊！
2019说来就来了，对新年的祈愿，或许又如2018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大体同。因此，经过了一些岁月的人，告别和迎新，就没有了仪式感。
翻看旧书，又掠到宋朝朱敦儒那句“不须计较与安排，领取而今现在”，感觉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但新生活的开头，总要有些喜悦与激情才对。发现大街上并无热闹，这个跨年有些冷清，也许真的是太冷了吧。
转眼见炖的鸡汤在炉上冒着热气，这是实实在在的温暖，适合用来跨年。
北方的寒冷没有辜负冬天，只是没有去年的大雪刷屏，没有挂在树上和房檐上的冰凌。零下八九度，足以冻住你所有的念想。
宅在家里，找出闲置多日的砂锅，翻出深藏的丹参黄芪等等中草药补品，开始炖汤。
和南方煲汤的除湿、强身不同，北方的汤主要在于抗寒保暖，增强体质、提高免疫力，这汤非老母鸡汤莫属。民间有说法，自立冬开始，之后的每个节气都要炖汤，小雪大雪直至大寒，如履合约。
寒潮到来之前，去选一只老龄母鸡——当地称之为“老爪”，即爪子老而沧桑的。杀好的老母鸡拎回家中，细细地清洗了，放入瓷锅或砂锅，兑上满满的水，不需放任何调味佐料，大火转小火，三四个小时下来才成，炖的时间越长，越利于其中营养和钙的析出，还可以根据身体状况的不同，加入少许中草药。
民谚说“冬天一碗鸡汤，赛过神仙圣方”。从南方回到北方那几年，每年冬季感冒咳嗽，夜夜难眠，吃药吊水皆无用，抗到来年春暖才能自愈。后来，有个老中医告诉我，从立冬开始按节气服用老母鸡汤，保你不感冒。
半信半疑地炖了，每晚趁热喝一碗，浑身暖融融，之后再遵医嘱按节气服用，果然不再犯咳，连感冒都离得远远的。于是思忖医生的话，难道这鸡汤还是药？
于是查阅资料，老母鸡汤果然有食疗价值。上古时期，黄帝内经中就把鸡汤归为“阳性食物”有“温补”功效，所以中国女人坐月子，或大病初愈恢复元气，必用老母鸡汤。
典型的鸡汤救人，当属现代剧《红嫂》中“我为亲人熬鸡汤”的沂蒙山人民，救护重伤员重返战场，鸡汤贡献不可小觑。
在一本旧书上，我还看到公元二世纪时，希腊的内科医生盖伦，通过临床病例证明鸡汤能够治愈偏头痛、麻风、便秘和发烧等疾病，后来聪明的犹太人利用鸡汤消炎抗菌，故鸡汤被称为“犹太人的青霉素”。二战之后，大批的犹太人移民到了美国，也把鸡汤带到了美国。
由此看来，不管东西南北，鸡汤的药用价值都是坐实了的。
鸡汤，重在一个炖字，要小火慢熬。前几年因为工作忙，曾用高压锅煮，快是快了，但肉烂在锅里，汤却不似砂锅瓷锅那样鲜美浓郁。
寒冬腊月，尤其是大雪封门的日子，慢慢地炖一锅鸡汤，听着土陶悠久地与文火交谈，竟也慢慢地炖去了浮躁性情，变得平和而宽容，仿佛一个冬季的风清阳暖、月明星稀、白雪皑皑，都在这汤之中了。
炖成的鸡汤滚烫，一小口一小口地啜下去，不一会儿便浑身暖意升腾，随着鼻息顺畅、手脚柔软，顿感耳聪目明、通体舒泰，心情也随之安定怡和了，难怪鸡汤被称为安慰剂、治愈系。
于是突然明白了人们为什么把那些可以引导人、规劝人、抚平创伤、治愈人情感伤痛的文字称作心灵鸡汤而不是心灵鱼汤或其他的什么汤。
一帘幽明的灯火，覆盖了整个世界，在严寒与炉火的对话中，捧一本好书，等待一碗食疗的鸡汤，还有什么不可治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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