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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雪想高士

黄山日报 2018-12-11 00:00 大字
董改正

张潮说:“因雪想高士,因花想美人。”张潮也是个高人,一下雪,就有很多人想起他来。

同样被想起的还有张岱,湖心亭看雪。“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与余舟一芥、舟中人两三粒而已。”这样的表达已经够名士了,何况还有“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还有王徽之,雪夜访戴,折腾一夜,过门不入,害得后世许多人的心念,一直在送他回去的水路上。

三个就是多数了,概括一下,高士之高,多在于品行洁净,特立独行。雪是孤独、高洁的象征,所以柳宗元寄托也罢,自喻也罢,就派个人独钓寒江雪;若换个画风,改春雨潇潇中,也蓑衣也戴笠,那就是斜风细雨不须归,多了闲适少了傲岸了。

高士一定要真性情。看到雪,要像越人王冕那样才行:赤脚登炉峰,四顾大呼曰:“天地皆白玉合成,使人心胆澄澈,便欲仙去!”

高士又要有菩萨心肠。洛阳“百年未遇”的大雪那年,一介布衣袁安僵卧茅庐,唯余吐纳,正如蛤蟆。父母官出来查看灾情,见家家除雪出门乞食,唯有一家雪拥柴门人难前,就问这谁呀,莫不是遭遇不测了?众人一边答道是袁安,一边除雪进门,一看,袁安正僵卧着呢。父母官就问,大家都出来讨吃的,你这是干什么呢?袁安答道:“大雪天大家都饿,不好打搅别人啊!”父母官大为惊奇,啧啧,这是贤人哪!就举他做了孝廉,从而有了后来的袁氏的“四世三公”。袁安这是睡着就把功名挣了的典型,引后世文人竞折腰,纷纷画“袁安卧雪图”,王维就画了一幅,并引发了后世许多口水战。

王维当然是高士。但他画的这幅画除了沈括之外没人看到,《梦溪笔谈》卷十七中,沈括描述了这幅画:“余家所藏摩诘《袁安卧雪图》有雪中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他这一发声,后面千余年论战不断,有人说王维这是乱画,雪地里如何有芭蕉,有人说这是心画,俗人哪里懂。我是个矮人,窃以为王维真错了,但不敢声张;翻看资料时,居然钱钟书先生也这么认为,就有点小得意。

说句题外话,袁安就是三国群雄中颜值最高的袁绍的先祖。另外,那个洛阳父母官一直被忽略了,他也该是个高人。至于那个挑起事端的沈括,这点实在不敢恭维,怯怯地问一句:“他家真有这么一幅画吗?”孤证难信呢。何况,他还干过拿着朋友苏轼写给他的诗去告密的事,干过给恩人王安石落井下石的事,他实在不能算个高士。

于是,高士的另一个品格就出来了,要心如冰雪。苏轼当然是一个。有人拿咏梅佳句“疏影横斜”来说事,说这个来拿形容李花、桃花也未尝不可。苏轼笑了:“只怕桃李不敢当啊!”怀揣着一棵春心,怎么能肝胆俱冰雪呢?

高士还要有风神,俭而陋,且太猥琐不行。好容易遇到大雪了,“身无长物”的王恭,披着纯白的鹤氅,“涉雪而行”,凌波微步,脚下琼尘。孟昶看到了,瞪大了眼睛,说道:“此真神仙中人也。”

如今高人好像少了很多。其实在雪中做一个高士也容易,譬如说,双袖互拢,看着银装素裹的世界,吟道:“啊!这个……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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