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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接近哲学家”的陈嘉映:哲学使人跳开自身看到更广阔世界

澎湃新闻 2018-12-05 09:52 大字

陈嘉映。 视觉中国 图

陈嘉映走到哪,几乎人们都会提到他是中文世界最接近“哲学家”头衔的人,这已经成了大众对他的一种定位。“哲学家”这一词,在这个语境里,接近于古希腊的“智者”。可见在中文领域,人们对陈嘉映的认可。

陈嘉映是首都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出版过《海德格尔哲学概论》、《语言哲学》、《说理》、《价值的理由》等哲学理论专著,也写过《何为良好生活》、《哲学·科学·常识》这样亲民的哲学读本。

日前,他来到南京,在德基美术馆进行了一场《西方伦理观念的演变》的讲座。在这之前,他接受了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等多家媒体(以下简称澎湃新闻)的联合采访,对于哲学的现状、哲学对人生的作用、哲学与技术等话题,陈嘉映用他的视角予以解读。

澎湃新闻:很多人称您是中文世界最接近“哲学家”头衔的人,您觉得这个称呼怎么样?

陈嘉映:就个人来说,没有太多感觉,我不是那种有名有家的人,就是一个爱思考问题的普通老人(笑)。

澎湃新闻: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都很爱读哲学,当时哲学书也容易成为畅销书。但现在有种说法,是哲学书很难成为畅销书,您认为是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不读哲学了,还是看哲学的人更小众、更潜在了?

陈嘉映:80年代在中国历史上是挺少见的、特殊的年代,当时一切可以说都是百废俱兴,包括思想和文化。那时候的哲学、绘画、诗歌,可能没有真正的专家,但有很多受众,那是一个非常自由思想的时代。

自由思想含义很多,其中一个含义就是没有被专业化的时代。现在每个上大学的大学生都会选某一个专业发展专业性的东西,哲学这种没有通识性贯通性的东西不如专业性的东西吸引人。

但是你说哲学读者少了多少呢,这个要去实证调查才知道,不能完全凭印象。因为我会跟一些开书店的朋友谈论,他们告诉我现在出版的哲学书品种和数量比80年代不知道多多少,也许整体书的平均品质下降,但那些好书的品质和数量未必下降,这个得调查。

另外,我怀疑当前所说的碎片化阅读、娱乐性阅读,一方面可能是一些本来不碎片化阅读的人变成碎片化阅读,还有一方面是原先本来不阅读的人开始碎片化阅读。比如现在大量微信阅读的人群可能是之前不怎么阅读的人。

澎湃新闻:我们这个时代好像有个习惯特征,做任何事情寻求功用。举个例子,现代很多人患有一些孤独症,有些找不到情感的归宿,也有很多人在寻找内心的出路,那么哲学能对这些日常问题产生什么样的功用呢?

陈嘉映:现代人孤独症、抑郁症在增长,这是广泛的社会问题,很多学者都在研究讨论。这当中有很多因素,从某个角度讲,现代人的孤独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时代变迁的代价。以前的人生在大家族中,我相信现在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如果回到那种家族生活中是完全受不了的。那么多村规乡约,一个人犯了错,整个家族跟着受罚。离开了以前的大家族生活,现代人获得了个人自由,但代价是孤独感的增加。

虽然是一种代价,但我们也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哲学会不会起到帮助,因人而异吧,我个人觉得很大程度上,哲学可以帮助你变换角度看一些问题。变换角度就有可能有一种解脱感。在中国最典型的变换角度是苏东坡,他在中国文化史上最达观,但他的经历很苦。还有庄周梦蝶,也是一种变换角度。

能帮助我们以从自身跳开来看的姿态去审视自己,去看到一个更广阔的世界,你可能想象哲学有这样一个功用。

澎湃新闻:许多人会好奇,您作为哲学家,是不是会比其他人看问题看得更通透些,对于人生的困惑是不是会少一些?如果没有哲学,您面对人生会不会是另一种感受?

陈嘉映:这么说吧,普通人困惑的很多问题不困惑我,但我自己有很多自己的困惑。简单点说,你可以把哲学比喻成一门科学,就好像困惑物理学家的问题可能不困惑普通人。

很难想象“没有哲学”我会怎么样,因为我已经跟哲学这种爱好,这种思考方式合成一体了。

澎湃新闻:现在很多年轻人崇尚“佛系生活”,流行一种很丧的文化,您觉得这算不算是年轻人在变换角度看待生活,还是只是陷入另一种迷局和困惑当中?

陈嘉映:我不是特别知道“佛系”这个词,我只是有听到过。根据我对佛系这个词浅陋的理解,我觉得有点变换角度、跳脱自身的意思,用一种更泰然任之的态度来看待他被缠进的生活。我觉得,现代人的生活是一个把人编织得非常紧的生活,特别在认知这个层面,对自己的认知、对社会的认知反倒不像(上世纪)80年代更加自由、放松,有点丢失那种自由思考的习惯和态度。

澎湃新闻:曾有您的学生写文章说您教会了他成为一个“明白人”。在您心目中,“明白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陈嘉映:这个说起来有点长,我先从一个角度来回答。我个人的感觉,现代人受意识形态等各种观念影响较大,思考问题时比较人云亦云。这其中的一个缘故是我们不怎么亲身经验,本来就是道听途说的。

以前的人生活视野可能没现在的人们宽,但他知道的事物基本上是基于自己的经验。比如吃的大米,怎么种出来的,他都知道。现代人没有这个过程,不好判断真假,比较受流行观念的影响。

但流行观念就有可能跟自己真正是什么样的人、真正想做什么关联不大。从这个意义上我说他并不怎么明白。也许他说的东西能比过去的人更能滔滔不绝,但可能他并不真正明白。

我认为的“明白人”,多多少少在于能够看到很多意识形态和观念是空洞的、虚假的,在这方面哲学是能做点工作的。哲学当然也分很多方面,但我有时候会说,哲学跟社会关系最近的层面,就是破除虚假。

澎湃新闻:现在的技术日新月异,但也有很多人对技术有忧虑,比如人工智能,是否将来会代替人类,这当中有一些伦理的争议,我不知道从哲学的范畴您怎么理解这一点?

陈嘉映: 从我个人的角度,当前的人工智能,离能替代我们的水平还非常非常遥远。除了技术瓶颈,还有很多问题要突破,能否发展到替代人类的那一天还是个问题。

其次,技术一直带来这种忧虑,早在两千多年庄子就说“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尽管那时候的技术在现在的我们看来非常落后。

大工业革命之后,忧虑更甚。二十世纪之后,技术批判已经成为哲学的一大分支,好多哲学家谈到技术的威胁性,海德格尔就是批判技术的先声之一。

个人认为,当前更大的威胁是基因技术,这更迫切。因为技术就两件事,AI是把机器变得越来越像人,基因是把人变得更像机器,我觉得“把人变得更像机器”来得更快一些。

澎湃新闻:如果给现在的学生推荐哲学书,您会推荐什么?

陈嘉映:一种是哲学史,可能很难深入,但可以知道大面上在讲什么。说起来很遗憾,几十年来我一直想写一本哲学史,没来得及写。我有时候推荐罗素的哲学史,它作为史是很好的,罗素本人写的功力也很好。

另外,举贤不避亲,我挺推荐我的书的,比如《何为良好生活》、《哲学·科学·常识》,推荐有一个特别的理由。因为我们传统谈哲学都是西方哲学,我的是中文写的。

澎湃新闻:您之前有对媒体说过,不想再写书了,因为书并不是您最佳的表达途径,您觉得最适合您的表达途径是什么?

陈嘉映:找几个真正关心同样问题的有思想能力的人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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