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艾志愿者:陪高危人群吃下阻断药 主流宣传中却无详细介绍
性暴露后72小时是药物阻断的有效时间
北青深一度微信公号11月28日报道,四年前,王强和一位艾滋病感染者聊天时,对方告诉他,发生高危行为后,可以通过服用阻断药避免感染。
他没想到,一次不经意的谈话,三年后给了他可以“后悔”的机会。
11月23日,卫健委在新闻发布会上,公布了中国存活艾滋病感染者的数据:125万。每年新发感染人数在8万人左右。
“形势急迫,一定要抓紧。三年来,培训上我讲的最多的就是药物预防。”地坛医院张福杰教授告诉北青深一度。
HIV阻断药物英文名称PEP
吃下防艾的“后悔药”
防艾志愿者寥寥说,他接待过太多发生高危性行为后找他求助的人,男同情侣、女大学生、吸毒者……电话往往深夜打来,在最初的恐惧稍稍缓解后,他会告之对方,去哪里买HIV阻断药,如何服用。
三年来,寥寥陪伴着许多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吃下了人生的“后悔药”。
HIV阻断药,也称暴露后预防用药,英文名称PEP。在发生高危暴露行为72小时内,它可帮助人们有效阻止HIV病毒感染。
“地坛医院2005年到2017年,在对HIV病毒携带者手术的过程中,发生过86例的职业暴露,通过HIV阻断,没有发生一例感染。即使对非职业暴露的就诊者,也没有发现失败的病例。”地坛医院张福杰教授在接受深一度采访时说。
在北京打工的男同王强就是成功阻断HIV的就诊者之一。
2017年春节,王强在交友软件上认识了一个人,“他说自己身体健康,当时我觉得只要安全措施做好,就不用担心。”但让王强没想到的是,发生关系时,对方摘掉了安全套,直到结束时他才发现。
王强说,当时对方还装作自己不知情,一直表示自己绝对健康。当王强提出用HIV试纸来给对方做检测时,对方开始表现出不配合。
“在我找采血针的时候,他拿起试纸谎称要看一看,却偷偷用指甲破坏试纸。”王强回忆当时的情景,采血针一时找不到,情急之下他用缝衣针给对方采血,当他再拿起试纸时,发现试纸被扣去了一块。
“我脑袋轰的一下,他肯定是了。”
十五分后,检测的结果确实是两道杠,对方疑似感染。
据王强描述,结果出来后,对方夺门而出,而他一直在强迫自己镇静。几天后,对方在交友软件上告诉王强,他是感染者,他活不长了,王强一定也跑不掉。
对方不知道的是,当时的王强已经在服用HIV阻断药了,28天的疗程过后,医院的检测结果显示阴性,王强躲过一劫。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王强仍记得每一个细节。“怎么会忘?在获救和感染之间,我熬着挨过一个个白天和黑夜”,王强说,“最终PEP让我获得了重生。”
HIV阻断药不是某一种药,而是不同抗病毒药的组合,图为两种常见组合
预防药国内还未许可
HIV阻断药首次引发全国网民讨论在2017年中期,一则“男大学生在泰国清迈做按摩被迷奸”的帖子被疯传。人们在不断讨论这个男大学生故事的真伪与离奇的同时,还惊讶于艾滋病也有“后悔药”可吃。
1990年,PEP被美国公共卫生服务中心提出用来避免医护人员感染。7年后,美国疾控中心针对全社会范围的非职业暴露。第一次提出了药物阻断的概念,至今已有21年。在中国的大城市,一些医院针对非职业暴露的阻断治疗也已开展多年。
来自河南小县城的肖安,和王强一样,对方在隐瞒的情况下摘掉了安全套,所幸他及时服用了PEP。但对不了解阻断药的人来说,就只能被动与HIV病毒“赌博”。
在恐艾吧中,常常有人在发生高危行为几天后才感到害怕,发帖咨询,贴吧里的志愿者只能遗憾的告诉他HIV阻断药已经过了适用时间。
25岁的程洋西在几年前发现男友出轨后,选择以同样的方式来表达对男友的愤怒。但就在那一次和陌生人的一夜情之后,他感染了艾滋病。
“发生意外之前,我对PEP没有了解。”程洋西说,来到北京加入公益志愿者组织后,他才知道了阻断药,以及暴露前预防用药。现在,他在一家教育机构工作,周末也要加班赶工。
“我要求必须戴安全套,但他一开始欺骗了我,被我发现后才照做。”两周后,检测结果显示,程洋西被感染了HIV病毒。
“为什么是我?当时我想到了自杀,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但程洋西最终没有自杀,而是一个人什么都没带,离开了南方。
为什么是我?是很多感染者被感染后的一个反应。迄今为止,安全套仍是最有效的保护措施,但在双方地位并不对等的性行为中,比如权色交易、商业性行为,安全套往往得不到严格的使用。
对于持续面临感染艾滋病高风险的人来说,暴露前预防用药比HIV阻断药更适合。
暴露前预防用药,2012年7月被美国食药监局批准成为一种防艾手段。高危人群可以通过连续每天或间隔服用单一的或复方的抗病毒药物,预防艾滋病毒感染。
2015年底,世卫组织新版的艾滋病预防指南中推荐:“口服暴露前预防(PrEP)用药应作为额外针对有潜在HIV感染风险人群的联合预防艾滋病方法之一”。
美国的研究人员评估发现,美国的一名男同性恋,一生中有六分之一的概率被感染。3亿多美国人中,有超过100万人的高风险人群适用于暴露前预防用药,而中国没有类似的研究。
“美国在没有将暴露前预防用药纳入预防策略时,每年新发感染稳定在5万左右。该措施开展后,新发感染数据出现了下降。”张福杰教授对深一度记者说。
但张福杰教授表示,地坛医院目前还不能给就诊者开暴露前预防用药的处方,因为国家没有批准药物的这一用途。
国内目前只有相关的实验项目,临床方面并没有被允许使用。“暴露前预防用药如果有人咨询我们会解答,但都会告诉咨询者目前没有官方的用药指导。”志愿者寥寥说。
不能缺席的药物防艾
“发生意外后,可以用HIV阻断药避免感染。”每次例行科普,志愿者寥寥向对方介绍阻断药时,更多人的反应是茫然。
PEP在中国的普及率不高,即便大城市的男同群体,也并非人人都了解,而一些小城市,可能一年都碰不到一两个阻断案例。天津疾控中心柳忠泉医生指出,HIV阻断药在实践过程中,最突出的问题就是受众人群知晓率低。
王强和肖安虽然服用过阻断药,但发生意外前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具体去哪里接受阻断,如何阻断,并不知情。
“目前主流宣传中,没有针对HIV阻断药的详细介绍。”志愿者寥寥说。在中国性病艾滋病预防中心男同性恋干预工作指南中,也仅仅提到“发生意外后向专业人员寻求帮助。如有需要,在医生指导下使用HIV阻断药来进行阻断。”
志愿者寥寥所在的北京岩山工作组的工作方向之一,便是与有资质医院合作,为咨询者提供HIV阻断服务。当遇到需要阻断的人后,安排他们前往医院。但寥寥的工作开展起来困难重重。
王强回忆,当时他决定前往医院购买HIV阻断药时,给附近的几家医院打了电话,但表示没有这种药物,他们无法处理此类事情。
最后他在网络上疯狂搜索,并继续给几家公益机构打电话,终于找到可以提供帮助的志愿者时,距离他发生高危行为已过去一个半小时。资料显示,阻断药最好的服用时间是2小时内。
当志愿者给王强做完风险评估,他去往约定地点取药的路上,又花了一个多小时。“当时就觉得北京太大了,还好是春节,不堵车,否则感觉要死在路上。”
王强从发生意外到吃下第一顿药,花了4个小时。而肖安仅仅检测出对方HIV抗体呈不确定性,便已过去48个小时。他连夜打车去了郑州,当他服药时,时间已经过去了60个小时。
HIV阻断药的价格大概在3000到4000元,对于经济窘迫的人来说,钱是他们需要解决的另一个困难。
今年10月27日,中华医学会发布的2018版《中国艾滋病诊疗指南》中,首次增加了暴露前预防和非职业暴露阻断的内容,提出为高危人群提供预防HIV感染的咨询服务与暴露前预防的定义。
“预防药物获批还需要时间,药物防艾的知识也需要普及,一定要抓紧。”张福杰教授说,“两个星期前我还在和政府说,形势已很急迫,药物防艾在中国开展不起来,对于我们防控艾滋病很不利。”
(原题为《陪HIV高危人吃下“后悔药”| 深度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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