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次家访之后 □蒋立文
阿健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开学第一天就趁着同宿舍里的同学洗澡时偷拿了对方的钱，要不是宿舍走廊安了摄像头，还真不知道是他。
我仔细打量了这个学生——他的发型是耳朵两边和后脑修理得很光，露出一层白白的头皮来，额头上方的头发足足盖过眼睛，发根呈黄色，明显是开学了才匆忙染黑应付的。这样的发型在当前社会上流行，剪这种发型的学生在平时遇到有老师检查仪容仪表时，就用手将长发往后撩，造成前不遮眼后不盖耳的假象蒙混过关。再看着他的手臂上和小腿上均有多处不规则纹身，这多半是上课时不安分听课而在四肢上涂画，次数多了便形成了凌乱的纹身；穿着一身花花绿绿的沙滩服，佩戴着一串精致的玉石饰品。
在办公室里接受教育时，他总是低着头掰弄手指，不管如何引导，他始终都是面无表情的答应“嗯”。我看到这种反应，有很强烈的预感：阿健同学一定还会再犯错误。
果然，第三天就有同学告状说，阿健威胁其他同学要“保护费”，要是不交，周末就请“大哥”教训教训。因为事态严重，我当天就带着阿健同学进行了第一次家访。
阿健同学的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是某单位的职工。尽管当天不是周末，但是两位家长都从县城赶回家里对我的来访积极配合，热情对待，这让我更有信心转变好阿健同学。
家访回校后的每天，我不管工作多忙，都要抽出5分钟时间来和阿健谈心。但是阿健的发展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学生会的同学在厕所当场抓到阿健吸烟和偷玩手机。
恰逢周末，我对阿健进行了第二次家访，家长仍旧很配合我的工作，我也很感动。
就在我家访的第二天，学生周末返校，阿健因不服气被学生会的同学举报，叫了几个社会青年打了学生会的学生。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时，我意识到事情很严重，阿健极难教育。于是我又一次选择家访，但是这一次阿健家长的态度并没有先前那么积极，他们面露难色，但是嘴上也说着共同努力，一起教育的话。
阿健这样的家庭情况，应该说是幸福的，但是做了那么多的转化工作之后，阿健依旧这么不通情达理，我还是极少看到。
过了几天，阿健突然逃课不知去向，最后我发动学生会的同学放学后注意观察网吧，果然在网吧里发现阿健正在和一群社会青年联机打网游。学生会的同学对阿健说明来意。阿健让他们带话给我说，自己不读书了，要去广东打工。
第五次去阿健家是跟第一书记去的，这次是去动员阿健返校，这既是学校职责也是政府任务。我们苦口婆心地劝说，阿健始终低头玩手机，一言不发。最终迫于法律的压力，阿健勉强答应回校。我发现这次阿健的家长也在旁听，只是偶尔出声应付而已。
回校后的阿健总借口头痛在宿舍睡觉，也不愿意上交手机。因为是劝返学生，政府方面十分重视，学校也不能采取强硬措施。
尽管如此，一个星期过后，阿健趁周末放学回家之后就不再返校了。面对厌学至极的阿健，我单独进行了第六次家访。
这一次家访，阿健的家长在电话里以工作忙、事情多为由拒绝见我。当我驾驶摩托车来到阿健家时，他有些惊讶。寒冬腊月里冷风瑟瑟，他在火堆旁打游戏，我把自己的迷彩外套披在他的身上，他突然停止了游戏，泪花在两眼里打圈圈，倔强的他刻意避开我的视线，但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对他说：“我们去学校吧。”
他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我就骑着摩托车载他一起回学校。跟阿健聊天中，我知道他的家长对他很失望，他们并非真的有事，而是故意推辞，因为他们觉得无颜面对我。
我并不觉得意外，因为孩子的事情，他们心里也不好受。经过这一次，我也明白另外一个道理：转变学生，还需靠自己。
我决定用班级舆论来引导阿健的行为。第一步，我将班级分为小组管理，设立小组长。第二步，我对每组按表现记分，将组员与小组进行捆绑式管理。第三步，每周评选先进小组，进行奖励。第四步，我向学校和社会申请帮助，每个月资助物质作为先进小组的奖励物品保障。
这样一来，每个小组就会互相竞争，成员就会互相监督，一旦有同学犯错误或者准备犯错误就会受到其他小组成员的舆论监督。坚持一个月之后，同学们的行为都往着好的方向发展，班风正气浓厚，反对歪风邪气的情绪很高涨。
期末最后一次班会课，主题是“我很重要”，阿健主动要求发言。阿健深情地说：尽管你们很优秀，成绩很好，但是在这个班级里我觉得自己最重要，因为我的成绩是最差的，表现也是最差的，所以我们班的平均分比别人落后很多，排名也因此靠后，而能够扭转这种局势的人就是我。只要我每科进步5分，我们班的平均分就会高于其他班而名列前茅，因此我才是这个班级最重要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我曾经想着逃避，甚至想着故意犯大错误而好被学校处理回家，但是每当我准备犯错误时总有人在我的身边提醒我，让我没有机会犯错误。我起初很烦这种啰嗦声，但是渐渐的我发现原来自己也可以像你们一样优秀，只要稍微注意点就好了。我很感激一个人，他对我不离不弃；我很感激一群人，他们对我“叽叽喳喳”。
阿健变得有礼貌了，遵守纪律了，这是许多老师和同学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就在今年中考过后，他选择去广东打暑假工，体会了“粒粒皆辛苦”之后，他攒了钱买了两套衣服给父母。
“老师，我明天就要开学了，我选择计算机网络应用专业。我也期待自己能像您一样能为这个世界传播爱心和感动，您不要那么辛苦！”
发了信息给我之后，他随之发来一张潇洒的背景，我知道属于他的时代还没有到来，但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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