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极其自私的,所以我怕有天成了姥爷
我最幸福的一天,是法图麦参加学校里一年一度的钢琴演奏会,表演钢琴独奏《童年的回忆》,6分钟,我闭目聆听,如临梦境。后来,她被评选为“钢琴公主”,奖品是一顶金灿灿的“王冠”,还有一根“仙女棒”。这是她在幼儿园就无比向往的。那时她还小,参加比赛不够格,哭着喊着非要人家那个公主的“翅膀”和“仙女棒”。急得我,特想买一个,就是不知道哪儿有的卖。
我们的理念,是让法图麦尽量多地学东西,喜欢不喜欢都必须了解,必须试一试。芭蕾、游泳、花样滑冰、国际象棋、网球、钢琴、美术、英文……她现在已经学会了一些技能,我不指望她将来靠这些技能吃饭,但可以提高自身修为。
她一天到晚挺辛苦,也是一肚子不情愿。
一次我们一家三口去会所健身,我和哈文打网球,法图麦游泳。打一会儿球,哈文过去监督法图麦的进展。法图麦听见她娘驾到,如遇救星,一头钻出水面:“妈妈,我累死啦!”
哪想她娘十分无情,“没事儿,再坚持会儿!”又转头叮嘱教练,“您对她严格要求!”
哈文刚扭头往回走,就听法图麦在水里冲教练嚷嚷:“您听她这话,像我亲妈说的吗?”
法图麦在家很怕她娘。因为她娘比她爹眼睛大,每每一瞪,“法图麦,现在该干吗了?”她马上乖乖地该干吗干吗。她偷偷跟我说:“妈妈有一双熊猫眼。”
同样的话让她爹说一遍,那就是不但没作用,还起反作用。
“法图麦,现在该干吗了?”好不容易我也严肃一回。
“找抽啊你?”她声音比我还高半调儿。
无法无天!
不过我也有一套对付她的办法。逗贫逗不过她,我跟她斗智斗勇。
一天,她不想练琴,我就把她的一个小朋友接到家里来。小朋友比她大两岁,和她一样,钢琴刚过五级。
我对小朋友用很夸张的语气说:“法图麦眼睛刚刚散完瞳,看不清琴谱,可是她不看谱也能弹,你信不信?”
小朋友被我唬住了,很崇拜地说:“没谱的话,我可弹不了。”
“你看,我们家法图麦就可以!”
紧接着,我做了个“有请”的手势。再看法图麦,往琴凳上一坐,挺胸抬头,一双小手在琴键上上下翻飞,别提多来劲儿了。
我觉得,大人和孩子之间,不能论岁数,论岁数您那叫倚老卖老。也不能比聪明,有本事您回到她那个年龄再比。一切都像是玩游戏,谁赢谁输,很难预料。所以才有意思。老你赢不就没意思了吗?
在我们家,最爱看我节目的是我爹,首播看,重播还看,都拿红笔在电视报上勾出来,期期不落。
据我娘说,我爹看节目的时候那表情,难以形容,嘴角微微上挑,挂着一丝笑。跟他相处长了都知道,那是他打心眼儿里得意呢。这儿子,还行!
跟他相反,法图麦最不爱看的就是我的节目,老爹在电视里怎么那么烦人啊!比如一些女观众老特激动,上来就跟我拥抱,让法图麦看见,二话不说,关!我爸爸凭什么让你们抱?
又有些时候,选手拿我开玩笑,说我脸长啊,腿短啊,法图麦也很不高兴。
“他们跟你爹开玩笑呢。”我嘴上这么说,心里特解气,还是我闺女向着我!
“哪有这么开玩笑的!”
讨厌,换台!
最近法图麦向我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老爸,你的节目能不能别老请女嘉宾?”
“女嘉宾咋啦?”我问。
“万一你跟她搞外遇,怎么办?”
她娘在旁边都听傻了。
我的工作与电视有关,在家里我却不让闺女看电视。我教她读书。至于怎么教,郑渊洁先生教给我一个以身作则的方式。于是我们家经常上演这样一幕:
我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读一本书。法图麦跑过来,兴高采烈地问:“爸爸,你干吗呢?”
“去去去,你爹看书呢,你自己玩儿去。”
“这书好看吗?我看看!”她赖在我身上,吊着我脖子。
“好看啊,好看极了。你看你自己的书,爹这书你看不懂。”
听我这么说,法图麦很是不服气,不理我走开了。
我假装不理会,继续“聚精会神”,还拿支笔点点画画,假模假事儿,注个眉批什么的,意思是看书得讲究重点。
没过多会儿,我发现法图麦也拿本书看上了,看得挺认真。
做其他事情也一样,孩子的话语形态和行为模式跟大人不同步,光唠叨没用,你希望她怎么做,自己就得先怎么做。
比如法图麦常常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我要是喝令她收拾,她准保说我“找抽”。那我就不多废话了,我替你收拾。
一会儿她就过来了,“爸爸,跟我玩会儿。”
“玩什么玩什么?乱成这样,还不收拾收拾!”
噘嘴到一边儿去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又来了,“爸爸,跟我玩会儿嘛。”
“不玩不玩,我收拾屋子。你自己玩去。”
等到同样的桥段重复第三遍的时候,她自己就耐不住了,“哎呀,好啦好啦!我帮你收抬就是了!”
哈哈,中计了吧!我不动声色,故意推她,“不不,你别来添乱,你不会!”
“你才不会呢!”她也推我。
“你不懂!”
“你不懂!”
俩人相互戗戗,闹够了,我假装正色道:“这是什么CD?应该放哪儿?”
她的CD都是英文,我看不明白。她得意地小手一指:“笨!放那儿!”
“这个呢?”我又拿起一张。
“那儿!”她直接抢过去,在抽屉里放好。
逗着逗着,房间收拾好了。
我怕当姥爷。什么意思?就是我怕我闺女给别人生孩子!
以本人的生活品质,审美诉求,什么样的女婿才够得上格?这真是个问题。
去年,我们一家人去马尔代夫度假。长长的私家泳道,我和闺女一丝不挂,裸泳。在清澈见底的海水里,我抱着闺女,浑身肉肉的,摸不着骨头,各种小鱼就在我们身边游来游去,撞在我们身上。那感觉,太美了。
说起来,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裸泳。第一次是小时候,在新疆和平渠,泳裤掉了,光着屁股,谁叫都不上来。都以为这孩子有病呢。这回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当我和闺女紧紧拥抱在一起,真是至上的享受啊。忘情!浪漫!
我跟哈文说:“以后挑姑爷,咱可要好好考虑。至少,得超过我100倍!”
“超不过怎样?”哈文笑眯眯地问。
“超不过,哼哼,我宁可和我闺女白头到老!”
说完才想起来,这事儿我说了算吗?
直到现在,每当哈文一声令下:“法图麦。”
“到!”
“李咏。”
“在!”
“你们想去哪儿玩儿?”
我和闺女一定异口同声:“马尔代夫!”
为什么?那儿自在,没人认识我。
听说30年后,因为气候变暖,马尔代夫就消失在水面以下了。到那个时候,我,大概也当上姥爷了。
(节选自《咏远有李》)
咏远有李》
作者:李咏
出版社:长江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年11月
内容简介:
该书讲述了李咏道出了一切绕不开的经历、感悟、感恩,当然还有绕不开的痛苦和牢骚,让我们看到一个有血有肉的俗人李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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