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善的额际
◎白麟
母语
苍老的祖母还在远方注视你
孩子，让我替你抹去
不能自持的热泪
只求别再用你的母语
割伤另一群游子的心扉
风沙掠过阿拉善的额际
带不走你身后蒙古包的叹息
漠野深处，马头琴忧伤的音符
在稀疏的骆驼草周围盘旋
围剿最后一颗
血性的夕阳
这是故乡的歌谣啊
苍凉的回声
在日渐模糊的岩画里徘徊飘荡
一如这里白昼仍不肯离去的月影
连我这个没心没肺的浪子
也忍不住感伤
哦，快来看，孩子——
星河闪着泪光
打开掩藏千年的经卷
请你吟诵母亲
架上夜空的
遗言
残雪
相比岩画上饱经风霜的牛羊牧人
曼德拉山顶的残雪
多么新鲜干净
顽强的巨石在恼羞成怒的冰川面前
败下阵来
丢盔弃甲
硬撑着的山脊也被晒得油黑
并露出羞辱的内伤
岩石刻上一个个部落远去的背影
游牧草原的霸主
被水草一再放逐
我只看见石山的背阴处
野盘羊雪白的肩胛骨
还残存着长生天
下咒的经文
峡谷
抄满峡谷的经书
任风水一遍遍读成史诗的模样
颜若渥丹
招引天下目光
走进额日布盖丹霞帝国
一艘艘巨型游轮悲壮地搁浅
而山羊一头跟着一头
寻找继续登顶的捷径
日月不紧不慢
从一粒砂石开始
娓娓道来
不想却让山峦面目全非
这景象让我联想到老家深山里
被割过的漆树
满身刀疤成片成片
凌迟而死
沙漠
高高的苇草长出天池的睫毛
神湖澄澈安详
巴丹吉林最好的秋天
就敛藏在这里
我们在沙山冲浪
失声地叫
索性跑下沙丘练习滑翔
惹得一串串沙窝笑出声来
其实它不知道
在诗人眼里
一粒沙就是天涯
巴丹吉林在风中喘息
大起大落如美人的胸膛
不动声色
就把英雄
埋葬
星河
借鹰的翅膀
金子攀上高枝
在银河之宫接受洗礼
我仿若回到童年的故乡
星辰下凡
村庄里夜游的萤火
眨着亮眼就是不肯睡去
这些年，蒙尘的不仅是市井
大家奔走相告一生何其短促
却怎么也看不见前程
这究竟是谁的过错呢
今夜，雅布赖星光灿然
我相信来这里的每个人
只要抬头仰望
蒙蔽的眼眸
就会被一下子擦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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