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木当前 □李业陶

《四库全书》中的《鸡肋篇》记载了三则发生在佳木之畔的历史逸事。文字不多，但文中涉及的五个人物，其表现却各有特色。

第一则，唐太宗喜欢宫中的一棵树，称赞说“此佳木也”，宇文士及紧跟其后马上赞叹，太宗神情严厉地说，“魏征经常劝我远离小人，可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是小人，现在我相信魏征说的话了。”第二则，唐玄宗在宫殿前赏玩一棵树，姜皎也上前对这棵树大加赞赏。于是，唐玄宗就把这棵树赏给了姜皎，让他移植回家。还有一则是说，王义方买了一处住宅，他特别喜爱庭院中的两棵树。他把住宅的原主人叫来说，“这么好的树归我所有，难道不亏欠你吗？”于是又给了原主人一些钱。

从文章中看，宇文士及和姜皎就是两个马屁精，善于察言观色，一旦发现皇帝喜好什么，立刻及时逢迎，谄媚之态活灵活现。在社会生活中，不乏拍马屁的人，倘若是普通百姓也还罢了，但是，宇文士及先后任中书令、大将军、殿中监等职；姜皎曾任殿中监、太常卿、秘书监等职，都是皇帝身边一言九鼎的重臣，其做人处事的影响非同一般。然而，同样是佳木当前，同样是面对逢迎，两位皇帝的反应却截然相反。唐太宗毫不讲情面，以非常严厉的口气和触及灵魂的语言斥责了宇文士及；而唐玄宗却非常高兴，直接将树赏赐给了姜皎。

唐太宗、唐玄宗的不同表现，有着深刻的思想根源。太宗李世民虽然不是开国皇帝，但却是开国元勋，曾经为大唐帝国的建立征战沙场，历经艰险，他深刻理解打江山的艰难、保江山的不易，懂得选贤任能、疏远小人的重要性。在唐太宗的心目中，江山社稷是最重要的，所以身居皇位如履薄冰，时刻警惕奸佞小人，因此听到谄媚之言，便本能地警觉起来。可以说，没有李世民的居安思危和明智的治国之策，也就不会有贞观之治的盛世。唐玄宗却不然，这位唐朝的第七代皇帝，凭着先天的出身幸运地登上皇位，他是躺在祖宗留下的功劳簿上执掌政权的。因而，在位后期，唐玄宗逐渐怠慢朝政，政策失误，宠信奸臣，宠爱杨贵妃，导致后来发生了长达八年的“安史之乱”，为唐朝中衰埋下伏笔。这样的皇帝，听到谄媚、奉承之言而乐在其中，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一棵好看的树，宛若试金石，用《鸡肋篇》作者庄绰的话说，“二主之相去，以是可知矣。”

文章另外一则逸事的主人公王义方曾任唐代侍御史，虽非高官，却是位德才兼备的饱学之士。因为人正直、为官清廉而青史留名，他的事迹在《旧唐书》《新唐书》《资治通鉴》《大唐新语》和《广东通志》《淮安府志》《琼台志》《琼州府志》等史书中均有记载。王义方买宅数日后认为“嘉树欠偿”，而另外补付了树钱，他想到的是他人的利益，“足见廉士之心”，而这仅仅是王义方人品高洁的诸多逸事之一。

史书是文化和智慧的宝库，《鸡肋篇》并非鸡肋，既是前车之鉴，又是一面镜子。“佳木当前”，当事者为人处世的思想境界昭然若揭，其中的深意值得后人思考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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