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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靖的痕迹

安庆晚报 2018-09-30 09:42 大字

单骑王慧 摄去曲靖的日子不是春天,心中难免有些遗憾。可是去还是要去的,即使遇不到油菜花,即使会遭逢阴险的紫外线,还是会一次次带着遗憾和期许来云南。下了飞机到昆明,先吃一碗米线,我和我的胃真切地落地云南。

大巴直奔罗平。以为不是春天没了油菜花的罗平大抵如同子女外出打工的家庭,只剩空巢老人,可能只剩不是黄色的梯田、螺丝田可看,却原来九龙瀑布、那色峰海、多依河,不怕没得看,就怕没时间。

那色,是彝语,翻译成汉语就是彝家人的意思;顺着那色的思路,峰海,可能也有声东击西的含义,可它竟然只是汉语,不用翻译,就是山峰组成的大海。说起来好像随随便便,可是置身其中,却竟然很难形容,目之所及成千上万座奇峰挺拔而奇异,它们仿佛各自为政,又汇聚成无穷无尽的整体。山峰组成的大海,仔细想想字面的意思就有几分神奇。

说起来,那色峰海的美也是险些错过。

那一日从九龙瀑布颠簸而来,沿途不少山路。下了车又是考验脚力的台阶,没走几分钟我便已经悻悻掉在队伍的最后。作为全团队最年轻的人,我最大的缺点是懒,最大优点是没什么羞耻心,活得淡定。贪玩和懒并不矛盾,我总是哪都想看看,也总是浅尝辄止不爱爬高走低,怀着到此一游别太累的心,把心跳超过一百的都当成极限运动,能躲则躲。慢慢向上走着,逐渐看到了传说中的峰海,云雾缭绕中,奇峰突起,我已相当满足,决定再走几步就原路返回。却遇到了从高处下来的叶兆言老师,他一路健步如飞,已经成功登顶,并带来了山顶的好消息。

叶老师说上边美极了,让我加快步伐赶紧去看。我说这儿就挺美的,我打算佛系地看看就歇了。叶老师坚持说差得太远了,这儿和上边一比是两回事了。说叶老师有图有真相,不对,更准确地说是有动图有真相地掏出了手机展示了上边拍的视频。我认真学习了,就坡下驴地说,太美了,我看手机就已经被震撼了。叶老师恨铁不成钢,说还是应该亲眼看一看,也不是很高,也没多远了,也许一生就一次。

我觉得我们俩的对话简直颠倒了年龄,我不拄双拐实在没什么理由不上去了,于是只好向上走去。但心里还是哼哼唧唧非常不情愿,我就是那种表面很听长辈话,内心对自己错误路线又总想坚决执行的人格分裂。我甚至想,不然我慢悠悠走几步等叶老师走远了,我再偷偷下山,一会儿也跟着起哄说太美了就行了。

可是叶老师诚不欺我,竟然真的没多远,走了几分钟,我就真看见不一样的风景了。身姿各异的山峰,在云雾中竟真的好像礁石驻守在云雾的大海里。那一瞬间我忽然就有点感慨,我和叶老师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可能就是因为我懒还自我感觉良好。同样的东西,高处的视角才是不同凡响。那排山倒海,那波澜壮阔,那铺天盖地,那仿如唾手可得的云雾,让我怀疑置身《魔戒》《纳尼亚传奇》之类的拍摄场地。

正陶醉、得意之际,零星雨点变成倾盆大雨,我和王必胜老师只得躲观景台的楼梯下避雨。雨水打在云朵上,眼前又是另一番风景。最最幸运的是,短暂的大雨过后,天边竟出现了一道完整的彩虹。掏出手机拍了半天,彩虹依然没有消失,仿佛敬业的模特,耐心等待我们调整各种角度,拍了又拍。

第一次听人劝就真的吃饱了饭。饱览那色峰海又遇见彩虹,好像往后就会一路开挂,成为一个生机勃勃的年轻人。但事实是第二天我就步履艰难,由于平时缺乏锻炼,峰海下来的第二天我大腿前侧和后侧都被疼痛占领,连上大巴的两层台阶都走得相当踉跄。有人从我背后经过,说简直无法相信那个每一步都犹犹豫豫的身影就是我。

然而,我还是拖着两条不争气的腿走完了余下的行程。在依然需要拾级而上的珠江源,我感觉自己像尾巴被劈成双腿的小人鱼,怀揣龇牙咧嘴的秘密低调前行,简直是隐秘而伟大。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我的故作镇定在一只大虫子面前瞬间破功。下台阶的我和正在台阶上悠然散步的它狭路相逢,它细长而肉感在虫子界算得上庞大的身影让我顿时不知所措。我十岁之前经常徒手捉蜜蜂,并且从没有被蜇过。但是勇敢残酷的那孩子好像只是个和我没太大干系的童年,像电视剧里一样,是找个小孩演的。如今早就成了见到蟑螂抱头鼠窜,看见蚂蚁一身冷汗的胆小成年人。要是对虫子的畏惧是做作就好了,那我就默默把它纠正了,不知为什么我克服不了对虫子的怕,看一眼就僵住。

在狭窄的石阶上,我停下来,后边的人也不得不停下来,造成了暂时的交通堵塞。我目送虫子先生洒脱离去,才迈出我缓慢而坚定的下一步。同行的人分析着虫子的种类,我听都不想多听,听着也觉得吓人。这里大概是生态太好了,所以保不齐还有什么其他古怪的虫子,所以我走得小心翼翼,并默默祈祷不要遇见它们。

直到旅途的最后一站,我的腿好像终于变回了我的腿,然而听到“大海草山”四个字,我还是点糊涂,不知到底是海,是草,还是山。我的腿会不会在这名字海纳百川的地方再次报废。平复了情绪,我按照“那色峰海”的惯例举一反三:大海恐怕也是彝语,草山就是长满了草的山。

果不其然,又是彝语汉语拼盘,大海翻译成台阶最高的地方,草山就是高山草甸。然而只当成汉语看似乎也说得通,那真是一片大海般辽阔的草山。彝语描述了草山的海拔,而汉语又表达了草山的庞大。

大海草山近四千的海拔,所以凉风习习,蓝天白云下青草无边无涯,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凛冽。不高不胖平时不运动的我,每到高原就显示出优势,因为一贯耗氧量小,所以从未产生过高原反应。在毛茸茸的绿草毯中,点缀着零星的小野花。不是万紫千红,也与鸟语花香无涉,那是一种简直算得上单调的一望无际。那些高原的花,它们在一片寂静中开放,既守着花的本分,又展现一种动人的风骨。高洁而任性,每一朵都那么小,却合体组成了壮阔。我默默站了一会儿,也并没有思索什么深奥的问题。拍照、采几朵花,此刻好像都没什么意义,在这个不像景点的地方,规定动作都失效了。辽远苍茫之地,看也看不全,带也带不走,天地之间,人何其渺小!于是我非常粗俗地钻进了当地原住民摆摊位,苦荞饼,羊肉串,烤土豆,还有一种第一次见到的野浆果。在这高远辽阔的地方,把原生态的食物装进肚子,也许才是最务实的选择。

回到北京,很多人说我瘦了,我兴冲冲回家一称,胖了一斤。想想也是,一肚子宣威火腿、鲜花饼、花米饭、饵块都是我亲自吃的。视觉上的瘦,是因为晒黑了,黑了总是显瘦的。即使每天都擦了防晒,还是被曲靖上了属于高原的颜色。那么美的地方,总是要留下属于它的一些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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