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来，中华遗嘱库登记保管了8万余份遗嘱—— “排队办遗嘱”的背后
“我今年60岁，想早点儿预约，你们这要怎么申请？”“我们家有两套房产，想写在遗嘱里，能不能登记？”咨询台前，五六位老人围成一圈，拉着工作人员询问……
2013年，由中国老龄事业发展基金会和北京阳光老年健康基金会发起主办的公益项目，中华遗嘱库北京第一登记中心在北京西交民巷挂牌开张，为60岁以上老年人免费提供遗嘱咨询、登记和保管等服务。
近日，《工人日报》记者来到这里时，不大的屋子里坐满了老人，忙着申请预约或登记。不少老人身边还有儿女或孙辈陪同。
目前，中华遗嘱库在北京、广东、天津、江苏都设有分库。
根据今年3月发布的《中华遗嘱库白皮书》，自2013年至2017年底，中华遗嘱库已为近11万老年人提供了免费遗嘱咨询，并登记保管了8万余份遗嘱。如今，预约办理遗嘱的服务已排到了2019年11月。
为什么立遗嘱服务在老年人中如此火爆？遗嘱服务最重要的作用是什么？日前，记者进行了实地探访。
从“要不要立遗嘱”到“怎样快点立好”
“我前天来咨询，预约排到了明年10月，今天再来就排到11月初了。”67岁的北京市民宋女士一早就来到登记中心。早在中华遗嘱库建立之初，她就有所关注，前不久自己刚退休想来探探情况，没想到光排队登记就要等一年。
“排队办遗嘱”的现象已不新鲜。据北京第一登记中心主任尹艳贺回忆，遗嘱库刚成立一周就有近千人来咨询，每天早上都能排出上百米的长队。
尹艳贺说，起初来咨询的多是70岁到80岁的老人，近些年60岁到70岁年龄段的老人也越来越多。《白皮书》统计数据显示，5年间，立遗嘱人平均年龄从77.43岁逐步下降至72.09岁，年龄趋向年轻化。
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7年末，我国60周岁及以上人口超过2.4亿，占总人口的17.3%。预计到2030年，60岁以上人口占比将达25%左右。
中华遗嘱库管委会主任陈凯对《工人日报》记者表示，在人口老龄化日益加剧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人迈入老年，这些老年人往往观念更加超前，更倾向于早日立遗嘱。
为了确保遗嘱的法律效力，中华遗嘱库对立遗嘱人的身体条件有所要求。遗嘱库采取录音录像、指纹采集、人脸识别、现场见证、文件存档等技术手段，登记前还需要老人通过精神评估测试并提交报告。因此，立遗嘱人应具备听说读写能力。
北京第一登记中心副主任冯杰兵告诉记者，登记中心专业工作人员有7人，平均每天为近百位老人预约登记，为三四十位老人办理遗嘱登记。“现在老人来了，很少犹豫‘要不要立遗嘱\’，都在问怎样把遗嘱快点儿立好。”
“立遗嘱不仅仅是为了防范财产纠纷”
随着经济发展、家庭财产日益丰富，越来越多的家庭面临财富传承问题。《白皮书》显示，2013年～2017年间，通过遗嘱处理的财产中，不动产占比高达99.69%。
在登记现场记者看到，81岁的张奶奶坐在大厅里等待精神评估测试。“去年就预约上了，今天我自己过来做登记。趁着我还清醒，遗嘱还是早立点儿好。”她告诉记者，与家人商量过了，把房产过户给了唯一的外孙。
“来这儿办遗嘱，主要是为了心理上能有个保障。”来办遗嘱的宋阿姨说，“一是保障自己的权益，二是保障孩子的权益。”
《白皮书》数据显示，因担心儿女离婚，超九成老年人在遗嘱中规定，继承人所继承的财产属于个人财产，不属于其夫妻共同财产。此前，有舆论将此项规定解读为“防儿媳女婿条款”。
也有法学学者指出，我国是大陆法系国家，主要以法定继承为主，遗嘱继承比例并不高，老人订立遗嘱一定程度上是出于“排除他人”的目的，可能影响家庭稳定和血缘关系。
对此，尹艳贺认为，“立遗嘱不仅仅是为了防范财产纠纷，也是为了家庭的和谐，是爱心和责任感的体现。”
陈凯表示，如果因为老人立遗嘱而产生矛盾的家庭，这种家庭在老人去世后没有遗嘱的话可能更加可怕。引起矛盾的不是遗嘱，而是这个家庭本来就有隐患，更需要立遗嘱。“立遗嘱是一种法治观念的体现，家庭建设既需要以德治家，也需要‘依法治家\’。因此中华遗嘱库称遗嘱为‘幸福留言\’。”
遗嘱管理制度亟待完善
中华遗嘱库的遗嘱服务火爆，但相关法规却普遍被认为亟须“跟上”。我国《继承法》1985年实施至今，30余年未修改。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杨立新曾表示：“我国继承法应规定更多的遗嘱形式，以适应当前社会实际生活需要。”他认为，总体的继承制度应该与社会发展状况相一致，继承制度具体法律条文的设计与个人的财富状况相一致。
目前，《继承法》中规定的遗嘱有效形式共有5种：公证遗嘱、自书遗嘱、代书遗嘱、录音遗嘱、口头遗嘱。其中，公证遗嘱的法定效力最高。
“中华遗嘱库建立了遗嘱服务的体系，不仅仅是立遗嘱，而且把立遗嘱的前端和后续保管传递等服务都形成了链条。”陈凯表示，这是中华遗嘱库的服务与公证遗嘱最大的不同。
尹艳贺注意到，早年来咨询的老年人对遗嘱保管不太重视，很多人咨询、登记后就回家了。如今，来立遗嘱的老年人大多会主动要求把遗嘱交给遗嘱库保管。
“如何保管和传递遗嘱十分重要，自己保管的话，既容易丢失，也无法保证遗嘱交给正确的人，还有可能被别人隐匿、损毁或篡改。而交给亲友保管，又容易带来纠纷和心理负担。”尹艳贺说，来自家庭内部的胁迫、遗嘱真实性难题以及遗嘱核实和保密，在影响着越来越多的老年人及其家庭。
“遗憾的是，理论界对遗嘱登记和遗嘱保管的研究和认识还不足。”陈凯坦言，推动中国遗嘱管理制度的建立以及完善，是当初创立中华遗嘱库的初衷。
近年来，中国公证协会与司法部律师公证工作指导司联合下发《关于开展全国公证遗嘱备案查询工作的通知》，指导全国公证机构在统一平台上操作运行，共补录历史数据109万条。陈凯表示，中华遗嘱库公益项目愿意积极推动与公证机构和财产登记等政府部门进行联网服务，也热切盼望可以与公证制度相结合，推动遗产登记相关制度和法律法规的建设和出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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