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装修到出租仅十几天，租房“赠甲醛”折射长租房市场之痛“自如”的甲醛，市场的锅？
近期，链家旗下长租公寓品牌自如因“甲醛门”事件引发舆论热议。先是媒体曝光其出租房源甲醛超标，致租客出现头晕、皮肤过敏等症状，引起社会关注，而后又有媒体爆料阿里巴巴一位员工疑因曾租住自如甲醛超标的房子而患白血病去世，其妻子已向法院对自如提起诉讼，让事件再次升级。
作为国内最为知名的长租公寓品牌之一，自如“甲醛门”引发了公众的恐慌。尤其是那些受租房福利吸引涌入大城市的年轻人，“甲醛房”则给他们打拼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
本期主持：曹雅欣
点评嘉宾：速途研究院 李楠知乎用户 王预新华网 熊志评论员 王冰、胡立彪、项堃深圳商报 胡蓉现代快报 伍里川
■委托人：胡先生
■方 式：读者来电
■话 题：我们这届年轻人活得也忒不容易了，买不起房不说，付着被哄抬上去的租金，结果住进了甲醛超标的出租房。长租房市场还要被甲醛污染多久？
失控的甲醛
这已不是自如首次被曝甲醛超标。2017年，中国之声就报道过自如等中介收房后快速装修出租，导致甲醛严重超标、租客出现明显病症。8月31日，自如发布承诺书称自9月1日起下架全国9座大城市全部首次出租房源，待检验合格后再行上架。
速途研究院 李楠
事实上，长租公寓的甲醛问题早已屡见不鲜，被起诉也不在少数，但是始终没有有效地去解决。
早在2016年，就有孕妇入住自如的房子，引发身体不适后被确诊为妊娠合并急性髓系白血病，不得不将胎儿引产。向法院起诉，终以证据难以证明该种情形下和白血病诱发存在因果关系为由，法院驳回了孕妇的请求。
这位孕妇遭遇中有这样一个细节，退房后自如管家催促其尽快搬走，他们将带新的租客前去看房。管家被质问：“房间还没空气治理，怎么让新的租客居住？”管家称，他是新来的，不知道情况。很明显，一些自如管家属于明知故犯，利用信息不对称坑害消费者，这种严重漠视租客生命健康的行为，丧失了一个企业的道德底线。
知乎用户 王预
我是北京一家甲醛检测治理公司的员工。从去年开始有不少北京某著名连锁店旗下精装修出租屋租户的订单，要求去做房屋空气质量评估，有些还要求治理，一家人租了一整套房的租户尤其在意甲醛超标。这些出租屋因为商业关系，一般装修后就直接租给租户。我们去检测的结果是不容乐观的，但是北京这昂贵的租金真的会制约到很多人的选择范围。
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租户拿出自己的检测结果找来中介要求对房子做处理时，中介会拿出一个准备好的纸条，也就是房子空气质量合格的证明，来证明房子是合格的，作为从业人，看到他们提供的数据我都惊叹得无以复加！健康是自己的，在租房之前一定要在合同中体现到这点，为自己争取最大的保障。
要命的扩张
截至去年年底，国内的流动人口有2.45亿人。优质资源集中的北上广深地区流动人口尤其庞大，北京、深圳等城市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租房政策，租房需求更是不断攀升。长租房市场刚刚兴起就面临着盈利周期过长等成本难题，自然不能让房屋空置过久。
新华网 熊志
对长租公寓来说，房屋空置一天，就得赔一天的租金，它必须提高周转率，尽最大可能缩短房屋的空置时间。另一方面，房企作为二房东所赚的差价，很大部分来源于装修，通过装修可以提高房租价格。装修所需要的工期本身不长，但带来的室内空气污染，需要很长的空置时间来通风释放，这与房企提升房屋周转率的盈利模式存在很大矛盾。严格把控甲醛检测标准，就得牺牲不少的利益，反过来说，为了利益最大化，不少长租公寓滋生了罔顾租客健康安全、违法牟利的念头。
时间是房企利润的关键。不久前，有网友爆料称，某房企CEO在内部讲话中提道，要更高效地从房东手中收房，可以告诉他们“甲醛都给租客吸得干干净净，再给你多好”。虽然该CEO事后在朋友圈回应，否认说过这话，但无可否认的事实是，经营长租公寓的房企在快速规模化的过程中，已显露出野蛮生长的一面，频繁曝光的甲醛超标案例，就是力证。
评论员 王冰
世界卫生组织已经将甲醛确认为一类致癌物，甲醛的危害性不言而喻。有媒体报道，自如虽然在收房合同中注明着“房屋空置期为60天”，有的房子从收房到装修，再到租出去，只用了短短十几天。更有甚者，为追求快速盈利，不仅减少在收房、装修、运营方面的投入，而且边装修边出租，对甲醛检测结果“动手脚”，更是直接影响了房屋的空气质量。
如此明目张胆地压缩装修成本，缩短房屋空窗期，把甲醛检测当作“走过场”，无疑是对租客生命安全的漠视。
缺失的规则
我国并不缺少关于室内甲醛含量的标准，比如《室内空气质量标准》规定了室内甲醛含量为不高于0.1毫克/立方米，但该标准非强制性标准。也就是说，企业并非一定要按照该标准执行，对于目前中介公司的装修房甲醛处理方面的规定也是缺失的，存在监管盲区。
评论员 胡立彪
有一个关键的东西也常处于“缺失”状态：检测机构。出事之后，自如一位高管抱怨称，目前市场上没有足够的第三方检测机构来支撑自如数万房屋的检测需求。这说明，过去室内空气检测领域的需求端和供应端，发展都不够充分。不仅仅是租赁端，在家装和办公室、幼儿园、养老院、商场等场所的装修检测都是缺失的。如果有检测市场而不拓展，检测行业就无法发展。出现这种现象，不是检测机构不想发展，而是缺少政策法规支撑。
正因存在一些“缺失”，而自如又认准了没人能把它怎么样，其回应公众的态度就流露出“诚恳”的“霸气”：“鉴于行业特殊性、通风条件的变化等，无法保证每一套房屋都始终100%环保达标。”言外之意很明确：房子出现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无法避免，责任不全在我，板子不该全打在我身上。
评论员 项堃
这些甲醛超标的自如房源相继出现，归根结底，是因为租房市场缺乏一套完整的居住体验评价体系，对于中介装修房的空气质量标准还处于空白，更没有健康安全方面的评估限制。
近些年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类似新闻曝出，不是偶发，也不是个别的操作疏忽和失误，而是整体层面存在的显性漏洞。
但是，各方质疑并没有换来自如的反思，而是表现得相当任性。面对质疑装傻充愣，拿“符合国家环保标准的装修板材”说事，企图撇清责任。前阵子更有媒体曝出，自如在给甲醛超标的受害租客退款时，要求对方签署“封口”协议。随时祭出的“摆平”思维背后，是为了利益而丢掉安全与责任，也让这家企业更多了几分野蛮生长的意味。
亟盼的监管
媒体调查发现，面对甲醛超标屋内的租客，“管家”拿出的整改举措只是提供两盆绿植。企业如此对待租客的生命安全，被认为是“罚得不够”，根本无法唤起行业的良知和自律。
深圳商报 胡蓉
管住“甲醛房”，还是要靠监管出手。大城市的租房市场基本上处于卖方市场，消费者在知情权等方面都处于极其弱势地位。此外，安全问题不能靠企业自律，也不能靠消费者自我把关，监管的强制性和全面性才能筑起安全底线。
做好监管首先要填补法律空白。比如出租房屋的建筑结构和设备设施被要求应当符合诸多安全条件，但中介装修房屋谁来监测甲醛、标准是什么、该谁来处罚等，都处于空白状态。
其次，管住甲醛超标房不能只着眼个案，否则有限的罚额对大企业来说如同隔靴搔痒。所以，监管机构不能就事论事，给出的惩罚必须和企业的经营规模相匹配，必须超过它因违规而获取的利益，要让它不整改就会赔得更多。
现代快报 伍里川
“我们可以选择默默搬出自如的甲醛房，但是我们搬走了，还会有更多的年轻人住进这样的甲醛房，继续面对着潜在的致命伤害。”所以，真正的解决之道，不在于租赁企业说一说动一动式的“整改”，而是通过建章立制，修补监管的漏洞，倒逼房屋租赁市场的规范化、透明化。
各地对房屋租赁多有相关规定，但这些规定不是流于笼统，就是不够具体。这些规定中，谁来监测、谁来监管、谁来问责，往往语焉不详。一些租赁企业透支信用的表现说明，资本的自觉是指望不上的，唯有在立法和监管上加码，才能还公众一个秩序井然的房屋租赁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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