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也走亲 富也归乡

对于一个远嫁他乡的女人来说，回故乡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为阻隔着的，不光是千山万水的距离，还有一个空空的钱包，钱包鼓不起来，脚步便迈不出去。俗话说，穷不走亲，富不归乡。这听起来很俗，可现实，它就是这么具体。

一九九一年我从重庆嫁到了浙江，到如今，已过去二十多年了，可回故乡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多少次回故里，也只能是在梦里。

九十年代时我回故乡，比现在难得多，不但火车要坐四十八小时，还通常是买不起卧铺，又买不到硬座，所以，那时侯，我回故乡通常都是在火车上站着，全程吃泡面，每一次回到娘家，我都会在路上瘦掉好几斤。也因为路上太辛苦，经济条件又不好，回娘家的次数就尽量减少。可越是减少了回娘家的次数，我就越不好意思空着两手回去了。

我的兄弟姐妹特别多，加上叔啊姑啊，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等有一大群，每次回去，我要给每户人家准备一个红包，再买一包礼品，算下来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一些，不再觉得路费是个难题，每次回去我都会买卧铺票或者坐飞机了。可是，这些年房价暴涨，快得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太穷，越来越怕花钱了，回故乡送礼的红包也得水涨船高了吧，虽然他们都不会指望我回去送礼，而我认为，不送怎么好意思呢？所以，每回一次故乡，至少要花掉我半年的工资，我哪里还敢经常回去呢！

有一天，我心情特别不好，忽然感觉自己好渴望见到自己的亲人们，于是我在亲人群里随意地说了句，我好想你们，想回家。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姐姐看见了我的话，她说，你想回来就回来嘛，随时都可以，一张车票的事，干嘛那么纠结？我没有回答。然后姐姐又说，你快回来吧，我们都想你，你回来不要买任何礼物，不要有任何压力。说到这里，我的亲人们几乎全都出来说话了，他们七嘴八舌的，都说盼望我经常回去，不要我带任何礼物，他们希望我要放下这个包袱，随时想回就回，不要想太多。紧接着，我姐和我侄儿侄女们都分别给我发私聊，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去，他们都要给我订票，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回去也不过一张票而已，可他们都想给我订票，我让谁订好呢？这种浓浓的亲情忽然让我感到很惭愧，惭愧的不是我太穷，而是我不该因为钱的问题而一直逃避回故乡。我后悔自己给了自己太多的压力，后悔我因为钱把自己禁锢了这么多年。钱，不该成为我和亲人之间的一道槛，有爱就应该没有距离。什么穷不走亲，富不归乡，还不都是庸人自扰吗？想到这里，我忽觉心中豁然开朗了，我做出了一个令我自己都惊讶的决定。我在亲人群里宣布：以后我要经常回娘家了，并且，以后我回来都不给你们任何人送礼了，我要真正的空手来回，想你们了，买张票就回来了，我想每年都回来。一听我这么说，我的兄弟姐妹们都特别开心，他们都说，你这样想就对了嘛，你早就该这样了，以后你一定要多回来，我们都很想你，盼你回来呀！

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回故乡于我就再也没有任何压力了。没想到，要放下，原来也真的不难。

从那以后，我的亲人们似乎比我还着急呢，他们老是在算时间，算我哪天可以放假，哪天可以和他们团聚呢！尤其是我侄女，她早就计划好了，说要等我放假了一起去听交响乐，一起去周边旅游。其实我何尝不是也在期盼呢！

□ 黄洪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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