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心做一个“菜农” 也许才不会虚度此生
《菜农笔记：发现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
冯广博 著广东人民出版社
◎巫 言
“曹家厨房自己写了对联，‘进村且看天色风花雪月途中客，回头又见炊烟柴米油盐平常人\’，横批‘知足乐\’。院子里几个套房也有对联，‘屋后几块菜地蔬食养志，门前一株桃花静待花开\’，横批‘很文艺\’。‘三分呆气下田种地，一片诚心入山读经\’，横批‘耕读好\’。‘游于艺最爱好山好水，志于道不耻恶衣恶食\’，横批‘仁为美\’。”
这是《菜农笔记》的作者冯广博，去拜望居住英德山村好友曹彬，见的几副对联。想必心喜，亦惺惺相惜，就在《溪童细雨采椿芽》里郑重地记下了，毕竟确认过“几块菜地蔬食养志”“三分呆气下田种地”，这就是对的人了。
山中清新，鸡犬相闻，种菜更有野趣，而冯广博耕种的菜园，却在广州的楼顶，自有志趣。繁华都市里的一抹新绿，滚滚红尘中的隐逸南山，本是寻常的蔬菜，却更有味道，自然的味道，也更有人心疏宕的惬意，难怪他的菜园春联意气风发，“楼顶不大可园可家可天下，菜农寻常识风识雨识春秋”，横批“自种其乐”。
好一个“楼顶不大可园可家可天下，菜农寻常识风识雨识春秋”！
冯广博和妻儿连年种菜，手工捉虫，火供驱虫。不料虫害没了，菜经常被麻雀啃得光秃秃的，于是在菜地旁边的火龙果树下撒上米、饭或者五谷杂粮。一些不要的菜叶，也会放到火龙果树下，留给鸟儿饱餐。久而久之，鸟儿和人之间就形成了默契，成群结队在火龙果树下觅食和欢歌，不再侵扰菜地里生长的菜苗。
这是在种菜吗？更像是田园牧歌。他更坦言：“所谓山珍海味，饕餮盛宴，在我们看来，不如自家小菜一碟。这也算养了浩然之气吗? 堪布离开的日子，我在想，他们每天箪食豆羹，而内心从容淡定，充满喜悦，该有着怎样的信仰，有着怎样不同常人的幸福感啊。”
“入秋之后，太阳渐渐柔和下来。楼顶菜园，安静而温暖。这样的午后，你会想晒晒太阳。搬躺椅，顺便抓本书。”这是菜农冯广博最寻常的生活，却是多少都市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啊，这中间真的隔着千难万难吗？
总有人问他，哪有那么多时间去种菜？冯广博说，我真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只看见，时间，在菜园里，安静地流淌。
想想我蜇居的北京，城中工作辛苦，人心亦辛苦，但多少人仍然面朝着这片繁华，侦察着这个城市能够给他们怎样的财富或名气，或者是未来舒适的生活，再不然就是达到一个地位，稳操胜券地掌握财富，奢望占据中心指点一切，甚至连咖啡厅都成了创业营。
西奥·德莱塞在《我的梦中城市》里写道，“你就想想这里面（纽约）的幻觉吧，真是深刻而动人的催眠术哩！强者和弱者，聪明人和愚蠢人，心的贪馋者和眼的贪馋者，都怎样地向那庞大的东西，寻找忘忧草，寻求迷魂汤”。倘若人们都能拥有自己的“楼顶菜园”，甘心做“菜农”，也许才不虚度此生，毕竟时间才是每个人的终身伴侣，只有珍惜，才可乐天安命。
身处北京，一页一页读着《菜农笔记》，许多妄念风平浪静，如故宫外那片千年如一的金黄，亦如广州都市中的那方小小的楼顶菜园，世事纷纷扰扰，只能自辟一片天地，一方菜园，一张书桌，一条小径，一缕炊烟……想象着楼顶菜园的模样，“菜农的楼顶毕竟最像楼顶。且不说春季的白菜，夏天的椒，秋天的茄子，冬天的韭，只那一块什么也没有的裸地，也会让人遐想：又种了什么? 会出什么样的苗苗呢? ”“大家偶尔聚会谈到中秋楼顶的热闹场景，莫不怀念。现在的话题是：你种了什么菜?我们到楼顶看看? 楼顶从来不寂寞！”
忆起青少年时熟读的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的诗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人生倏忽，自当思量该如何耕种自己的“心田”，“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不能理解“耕种心田”，就不能理解人生的价值，因为这天地之间，也是一片菜园，更是一片心田。
这就是人生哲学，无论是“楼顶菜园”，还是自己的“心田”，这都是自己的，与他人毫无关系。菜农冯广博把这些言传身教给了自己的孩子，他说“我们种菜，必须让阿布参与，菜农的儿子怎么能不知道怎么种菜呢？不知锄禾日当午采菊东篱下，怎么把酒话桑麻! ”等将来有了孩子，我应该教诲他什么呢？读到这里，我有了答案。这也是自古以来的答案，“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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