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圆珠笔画
一日，我在整理旧物时发现了一本已经泛黄的《西方美术史话》，这是我上大学时父亲赠予我的介绍西方美术史的通俗读物。《大卫》《拉奥孔》《最后的晚餐》《自由引导人民》……一尊尊、一幅幅无与伦比的雕塑和绘画杰作寄托着父亲的美好期许——愿我用艺术滋养心灵、点亮生活，同时，这本书更是父亲数十载热爱艺术、痴迷绘画的真实见证。
父亲生长在书香门第，祖父是一名俄、英语石油科技文献翻译，业余时间喜欢舞文弄墨。这种潜移默化的艺术熏陶让父亲自幼就喜爱上了绘画，小小年纪，便可以把静物、人物和风景画得很像，是学校里颇有名气的“小画家”。17岁参加工作后，父亲主动承担起了单位板报、墙报、简报、宣传栏插图甚至电影院海报的绘制工作，其间接触到素描、粉笔画、油画、钢笔画等多个画种，逐渐成了绘画的多面手。几十年来，绘画已然成为父亲的一种生活方式。
2015年父亲退休后，又对圆珠笔画产生了兴趣。刚开始，他只是抱着有趣好玩的心态，用一元钱一支的圆珠笔“乱”画。
“自己闲来无事总想画点什么，又不愿被颜料、画笔、纸张等因素限制，想操作方便提笔就画，所以就拿起了圆珠笔随手画一些小品画，跟专业人士的作品差距很大，权当自娱自乐。”谈及为什么用圆珠笔绘画，父亲兴致盎然：“圆珠笔画多以蓝色圆珠笔为工具进行素描绘画，层次细腻丰富，较其他画种更宜细节刻画，表现力强，甚至能画出厚重的油画效果。”
但真正让父亲对圆珠笔画上瘾，还缘于一个偶然的机会。
一次旅游途中，当父亲在龙门石窟亲眼看到宏伟庄严的卢舍那大佛时，蓦然就想把佛像画下来。他开始打算画成钢笔画，但是试着画了几笔后觉得钢笔的线条太粗了，无法通过细节表现出摄人心魄的效果，想到之前曾在网上看到有些艺术家用圆珠笔点绘的方式作画，于是自己也想试试。
点绘是圆珠笔绘画中的一种表现技巧，一般通俗理解为用点绘制，即通过点的疏密来表现物体形象和光线明暗，使之具有立体感。但点绘既费时间又费精力，再加上这是父亲第一次使用点绘的表现手法，点久了眼睛很是酸痛，手指也有些麻木。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周后，他以卢舍那大佛为创作素材的第一幅圆珠笔点绘作品完成了，但他并不是特别满意：细节刻画不够细腻到位，局部还带有一点拖沓，整幅画的明暗表达也不是很好。相比之下第二次作画时就有经验多了，整幅画的氛围、层次看起来都不错，也符合当时的意境。第三次作画时父亲选择用点和线的疏密来体现亮度和暗面，表达出了立体感，甚至还有些庄严感和神秘感，让作品看起来犹如雕刻一般，并为作品命名为《梵·净》。
这次绘画经历让父亲真正痴迷上了圆珠笔画。为了画画，他甚至可以躲在书房里一连五六个小时不停笔。
在父亲眼里，圆珠笔画是所有画种中艺术造诣较高、十分耗费心力的一种绘画形式。因为圆珠笔画不可修改，要求一笔到位，因此对绘者的精准度要求甚高。同时，因圆珠笔画的明暗层次性，绘者用圆珠笔绘画时对力的把握控制也至关重要。
父亲犹爱画大象，因为大象充满了灵性，高大的身躯，灵活的鼻子，仁慈大气；大象聪明、刚猛，博爱、合群，是勇敢与智慧的象征；而大象又是素食动物，以树木花草为食，健康长寿，可谓世间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完美生灵。
他画的大象，既温和憨厚，又健壮威武，仿佛让人看到了一种仁爱而又坚韧不拔的伟大精神，这正是中华民族精神的核心，也是父亲自己心灵的展现和做人的信条。
当然，父亲也画大象轻松诙谐的一面。瞧那大象父子，象爸爸从容稳健地走着，还得意洋洋地用余光瞟着步履蹒跚的象宝宝，似乎在说：“你小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要向爸爸多学习哦！”
再看那仙鹤眷侣，一只鹤收翅颔首、娇媚含情，一只鹤展翅欲拥、温存呵护，俨然一对情人相恋；还有那黄雀，精致、细腻、逼真的画法之中又带着些许朴拙，生动得好似正要啄食旁边一簇熟透的山楂；还有那雄鸡，羽毛鲜艳、气宇轩昂，大有呼之欲出之势；还有那观音，善目低垂、雍容安详，仿佛正将悲悯的目光投向世间的万物苍生；特别是那荷叶、荷花，清丽雅逸、自然天成，创作灵感来源于唐代滕传胤的那句“折得荷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恰也体现了父亲宠辱不惊、达观淡泊的处世哲学。
不知不觉间，父亲已经退休三年了。这期间，圆珠笔画为父亲的退休生活勾勒出了绚丽斑斓的色彩，使他时常沉浸在艺术创作带来的快乐与满足之中。惟愿父亲永葆健康、心情愉悦，继续艺海遨游、畅享人生。
□罗士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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