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是中国建筑的招牌
◎[日]伊东忠太
中国建筑的外观因材质和结构不同而产生差异,不问材质、结构如何,专论所有建筑物共通的特殊外观,这个外观就是屋顶。中国建筑的屋顶大致可分为庑殿顶、歇山顶、悬山顶、攒山顶四类,各类的共通原则是:斜面成凹曲线,房檐不呈水平,左右两端上翘。屋顶轮廓由曲线构成,小型建筑基本上是水平线,大型建筑则一定是自两端处反翘。当然一般民宅也有直线屋顶,但是高级宅第、庙祠宫殿等无一例外都是曲线。这可谓是世界奇观。
如此的珍奇现象是怎样产生的?这在学界一直是个疑问,迄今尚未搞清。中国建筑的屋顶凹曲线和房檐反翘是迟至六朝以后才有的,汉代并没有这类实例。我认为,中国建筑屋顶形状的由来不应该用片面的理由进行解释。那种形式应该是由汉民族固有的趣味使然。也就是说,他们只是觉得曲线形的屋顶比直线形的好看,所以就用了曲线形,这个解释既简单又合理。中国建筑几乎都是直角形的组合,如再加上一个重重的直线形屋顶,就会像是在堆积材木,感觉过于沉重,无变通之余地。所以动脑筋使屋檐上翘,让坡顶凹曲,这样一来,整体感觉轻快,线条富于变化,屋檐深垂的视觉误差得以纠正,一种温情多趣的形式诞生了。
屋顶是中国建筑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因此处理方法十分考究。第一,为避免大面积大容积的屋顶陷于平板单调,对其轮廓和周围的界线、屋顶各面接触的界线都竭力施以装饰。正脊、垂脊、戗脊、博风板上的悬鱼卷草、屋檐端角等都用上了特殊的材料和手法。正脊的两端装吻兽(也称大吻、正吻、吞脊兽等),以加固屋顶。正脊本身就是一种装饰手法,中间嵌上宝珠或其他特殊的装饰。垂脊和戗脊的端部有垂兽、戗兽,戗脊端角有数个或数排奇怪的小蹲兽。南方建筑由于屋檐反翘度极高,顶尖部分向里侧反转,戗兽就会倒悬过来,仿佛是在表演杂技,成一奇景。檐端瓦当上刻着各种各样的纹样,设计之精巧令人惊叹。
屋顶颜色也是煞费苦心。规格高的建筑均铺彩瓦,并用彩瓦勾勒出屋顶图案。中国建筑对屋顶如此的苦心经营,实属世界罕见。毕竟对于中国建筑,屋顶占外观的主要部分,屋顶就是中国建筑的特色,就是中国建筑的招牌。
装修即装饰建筑的各个细部,如柱、窗、顶棚、地面、窗户等,装修是要统一建筑物内外的体裁,负有十分重要的使命,从某种意义上说,装修掌握着建筑的生杀大权,在中国建筑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中国建筑装修变化之多,除中国建筑之外,在任何国家都难寻其例。试举两三例说明。先看窗户,其外形的种类可以说是不计其数。日本一般是直角形,偶尔也会有极少的几个圆窗或花窗。欧洲也是直线形,间或有一些圆拱、尖拱形而已。而在中国几乎可以竭尽想象,除直角形外还有圆形、椭圆形、木瓜形、塔窗形、扇形、三盖松形、心脏形、双菱形、画卷形、多角形、壶形、窄棂形、瓢形、桃形、石榴形等。窗棂也有无穷的变化,尤其以卍系、多角形系、棂格形系、冰纹系、文字系、雕刻系等最为流行。斗拱也和窗棂的情况相仿。
另外,屋顶装饰、宝顶、瓦、檐、驼峰、梁、柱、栏板、勾栏、门扉、石坛等,无论哪一个都能生出无穷变化,这些装修方面的设计制作,有一点要特别加以注意,即装饰设计是以与建筑本身的协调为主,而并不注重装饰本身的形式如何。比如屋顶上装饰的动物,那些动物是什么并不重要,其形状自然与否、奇异与否也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作为建筑物的一部分是否有和谐之感。屋顶装饰动物位于屋顶,只要从下面仰视时好看就可以,卸下来放在地面上观察时,即使不好看也毫无关系。做工的粗细也一样,需远看的粗糙些,需近赏的细致些。中国装修设计最根本的是要有吉祥的寓意。吉祥思想自远古时期就和道教一起发展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表现方法。
中国的装饰纹样也是个颇有趣味的问题,题材多取自吉祥思想。汉民族历来重视因缘,擅长空想,常能想象出一些外人想不到的怪异形象,并用作雕刻、绘画乃至建筑、工艺品的装饰纹样。根据一般纹样学的法则进行分类的话,大致可分为动物、植物、自然物、几何、人文故事等数类。中国除此之外还有文字纹,所以数量之丰富远远超于他国。总之,中国人自古有关纹样的思考就极为发达,根据《周礼》记载,周王朝初期就有了按照官位高低来规定官吏服饰纹样的做法。另外《论语》里有“山节藻棁”之述,说明春秋时代就有了精湛的建筑装饰纹样。周朝古铜器上的纹样足以作为具体的例证,证明当时已有令人惊叹的图案才华尽得发挥。
中国建筑装饰里还有一种特殊的文字纹样最有趣味。中华民族有尊重文字的习俗,所以在柱子上写对联,在匾额上刻字,更把字幅精心装裱后挂在墙上。一方面这是一种建筑装饰,同时文字本身也有了作为纹样的功效。不过文字被纹样化后,仅仅作为纹样使用的情况颇为普遍,像寿、福、喜、囍、富、吉等吉祥文字被变通为纹样,配合其他纹样用在器具上、染织物上。很久以来就有百寿百福的说法,实际上又何止百种。这些文字经过巧妙的处理之后还常被用在窗棂格子上。
纹样的使用大体上都很得要领。根据物品、形状、场合、位置的不同选择布置纹样,颇费了心思,其中不乏有大胆之作。如在柱间的小额枋、大额枋和额垫板三种材质不同的面上画一幅大图案,以求其远观效果,以免在各种材质面上分画纹样会显得过小之弊。
摘自《中国建筑史》,[日]伊东忠太/著,中国画报出版社201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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