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支流化工企业“第一拆”：痛苦但有准备
湖北柳树沟化工科技有限公司拆除现场。本文图片 澎湃新闻记者 周琦
今年5月17日，湖北柳树沟化工科技有限公司主动开始拆除了，这是长江一级支流化工企业的“第一拆”。
这家企业2011年建成投产，投资1.88亿元，高峰时年纳税一个多亿，是湖北宜昌夷陵区最大的一家化工企业。
宜昌制定3年行动方案：2017年全市关闭沿江1公里范围内化工企业25家，3年内全市关、搬、转134家化工企业，到2020年，全市长江沿线1公里内化工企业全部“清零”。
柳树沟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朝武7月30日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柳树沟化工是公司的一家子公司，虽然有的生产线投产才几年，但他们还是决定第一个主动关停。
“我的哥哥张朝文是公司的董事长，知道这家公司需要关停时，询问了父亲的意见，父亲非常支持。”张朝武说，关停企业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决定，不仅丢失了很多订单，工人安置、设备拆除、处置都是非常麻烦的事，但国家“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方针是正确的，“长痛不如短痛，我们主动关停不仅可以起到带头作用，也能够让公司提前转型”。
张朝武说，目前公司已经投入几千万元开发夷陵区的南津关景点，这对一个从事矿产开发的公司来说，无疑是一个大的挑战。
停产的厂区里，鸟儿鸣叫。
37.5元开办企业
我的父亲张邦甫今年76岁了。这家企业，前身是我父亲创办的柳树沟磷矿。
夷陵是亚洲第二大磷矿区。上世纪八十年代，樟村坪人采矿致富的心情非常迫切，但采矿技术装备落后，都是小打小闹。1987年5月，樟村坪公所决定在樟村坪镇万家沟村柳树沟新建一座规范矿山。
我父亲当时创建了一个镇办企业，被挑选为基建指挥部指挥长，带着4个人开始了矿山基建。
樟村坪镇离柳树沟基建指挥部有7公里，需要步行一个多小时才能赶到工地，父亲天亮就出发，天黑才能回来，一个月就磨破了好几双解放鞋。饿了他们就吃点自带的干粮，要不就到附近村民家蹭饭。
准备工作做好后，就要请工程队开展基础工程建设，可是这五个人拿不出钱。工程款可以欠着，但施工工人得要吃饭，父亲把家里仅有的37.5元钱拿出来，作为柳树沟磷矿的开办费。
1988年9月，柳树沟磷矿拿到了矿产局颁发的原宜昌县第一个采矿许可证，证件号为“001号”，父亲任矿长。
1992年，柳树沟磷矿利税首次突破100万。1993年联营南岭磷矿，1994年开始组建邓家坑磷矿……1998年，柳树沟矿业完成第一次改制，我父亲任董事长兼总经理。
2006年，柳树沟矿业荣获了“资源利用先进矿山”和“安全标准化一级企业”的殊荣。
直到2008年成立股份公司，企业更名为湖北柳树沟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公司利税突破2亿。2009年，我的哥哥张朝文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我的父亲干到65岁退休了。
柳树沟化工是2009年开工建设的，也是为了响应政府精细化工的要求，2011年建成投产，其中五氧化二磷生产线产能全国最大，自动化程度很高。2015年二型聚磷酸铵设备投产，设备还是新的，每吨产品能卖1.2万元以上……
为了建这个厂，耗费了公司大量的资金和精力，原来有120个工人，自动化程度提高后还有百来个工人。
厂区现状
为转型谋求发展机会
柳树沟化工关停我们是有心理准备的。
2017年，宜昌市就下发了化工产业专项整治及转型升级三年行动方案的通知。
企业毕竟是父亲创立的，虽然他退休了，精力更多的在公益事业上，但他还是很关心企业的发展，了解国家大的方针、政策。
哥哥知道这个方案后，就告诉了父亲这个消息。父亲说，要理解支持政府的工作。哥哥心里有底了，后面才召开股东大会，大会上股东们都能理解，表示配合。
我们这个企业为什么能够31年持续发展？就是一直按规矩办事。但关停一个还在营利的企业，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虽然公司在发展的过程中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挫折，但这件事应该是公司三十多年中，最大的一件事，也是最痛苦的一件事。
投进去近两亿突然关停，首先会打击员工的士气，大家会考虑企业发展的预期，这就要跟大家做思想工作，让大家认识到关停拆除是大势所趋。
我们可以再生产两三年，为什么选择第一个拆除？决策层认为，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先关停也是给自己提前转型，谋求发展的机会。
过年正是柳树沟化工停产安全培训期间，这个时候损失可以适当减小。我们跟下游的上百家公司谈判，这些公司和我们签的都是长期合同，我们让出一部分利益终止合同，他们也表示理解。
再就是员工，近百名公司自主选择，愿意继续留在公司的，安置到矿业股份有限公司其他子公司，或者是南津关景区，不愿意留下来的给予补偿，只有十几个人选择离开。
再就是拆除，化工企业的拆除必须按规矩办事。因为设备里还有原料或者残留物，这些都要制定详细的方案，要清理干净。我们计划是今年内拆完，设备的拆除也要请专业的公司，毕竟想卖掉减少一些损失。
资金的压力是最大的，我们刚刚投了四五个亿建了一个项目，才刚刚营利，景区又投了几千万元。为了环保，我们采矿企业的指标也大大减少，以前政府一年给我们两百多万的指标，现在我们一年的指标是71万吨。而且环保要求也更高，要求做防渗防漏处理，排放标准提高了，还要给矿石做遮盖，这又投入了大量资金。
旅游是个长期投入和收益周期较长的产业，我们几十年在围绕矿业做文章，旅游产业对我们来说比较陌生，跨界太大。我们在跟员工培训，一直在跟他们说，要改变观念，我们现在要做服务业，要慢下来。
【专题】大江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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