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的白兰花
搬进新居,将阳台上的花摆好,大大小小的几十盆,热闹而又挤挨,看着、想着花开时的样子,就让人心生欢喜。对于花,我只是个看热闹的人。这是妻对我的评价,很中肯。
妻说这话是有原因的,我爱花,但对花却疏于管护。花开了,我喜欢看着它们,有时候就蹲在花盆旁边,静静地看着一朵花开。花谢了,我就忘却了花开时的美好,只顾去忙自己的事,也就很少再去看它们了。虽然偶尔也会到阳台,随意地看看它们,但总不如花开时看得用心。
想想,花开有情,是人们因花开而生的情,是寄情于花。而我,对于那些花多少是有些无情的。无情,也就错过了许多花开时的美好,譬如,我和我家的白兰花。
家里阳台上有两株白兰花,今年长了不少,搬家后,给它们换了更大的花盆,感觉它们在新的花盆里一定会长得更快也更茂盛些,心里就多了些牵挂。每天总要到阳台上,站在白兰花旁边,多看上一会儿。
白兰花的香,有点像兰花,淡淡的,清雅隽永。那一点淡香,也像兰花,仿佛是凝结在花瓣上一样,它不会去招惹你,你嗅一嗅,清淡的香味就停在鼻前,你不在意它,可能就不会闻到那样淡淡的香了。而我,偏爱雨天的白兰花,小小的象牙色的花开着,在淡淡的绿叶间,花瓣如牙雕般精致。雨中,白兰花的香味是清澈的,像挂着雨珠一般,更含蓄,也更单薄,那香味,仿佛也是会随着雨滴一起滴落的。雨天的白兰,盈盈的花开,欲滴的花香,总是招人怜爱的。
白兰花,从春天断断续续开到秋天,花开时,浅浅的欢喜和淡淡的花香,就弥漫在漫漫的时光里。晴日风雨里的朵朵白兰花,一朵一朵地开着,在绵延的日子里,开放着点点的惊喜。
去年夏天,妻和女儿从福建回来,高兴地跟我说,泉州街道两旁栽了好多白兰花树,树长得又高又大,白兰花繁星般缀满了枝头,香气浓得化不开,真想爬上树,摘一些带回来给我,怕我不信似的。女儿说,晚上,她们打开宾馆的窗户,睡在一片花香里,真舒服。说这些话时,妻和女儿的眼神亮亮的,我是多么羡慕那一夜醉人的花香啊。
想起汪曾祺在《昆明的雨》里写过云南的白兰花,初读时,并不太相信。汪曾祺说,白兰花在云南是被称作缅桂花的,“我在家乡看到的白兰多是一人高,昆明的缅桂是大树!我在若园巷二号住过,院里有一棵大缅桂,密密的叶子,把四周房屋都映绿了。缅桂盛开的时候,房东和她的一个养女,搭了梯子上去摘,每天要摘下来好些,拿到花市上去卖。”房东时常会送一些白兰花给房客,这些“带着雨珠的缅桂花使我的心软软的,不是怀人,不是思乡。”对于汪曾祺来说,也许是多年客居异乡,心总是软软的,容易生出这样的感触,因为那些带着雨珠的缅桂花,这样的感触更强烈了。
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家乡的白兰花,花树虽不高大,但小小的花朵藏在叶腋间,一朵一朵地开着,绵绵密密的,像雨丝的清凉和日光的温暖,点缀着我的每一个晨昏。我喜欢在江南小镇的雨巷中,听偶尔传来的一声声叫卖白兰花的声音:“卖白兰花嘞——,卖白兰花嘞——”,声音或远或近,在江南潮润的空气中,拖着长长的腔调的柔和的声音,直叫得人心里软软的。
□ 章铜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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