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美学家蒋勋:简素的生命,不会对豪华自卑
《池上日记》
蒋 勋 著
长江文艺出版社
◎任蓉华
闲暇时,喜翻陶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寥寥数字,直抵人心。不同于其他田园诗人所描写的客居农家所感,陶渊明是躬耕垄亩,最真切地去体验田园生活的艰辛与恬淡。陶渊明式的诗意栖居,不单是岁月静好,更有安贫乐道。近读学者蒋勋的《池上日记》,被他在乡间没有互联网、电视报纸,不用社交应酬,每晚八点上床看书睡觉的两年生活所吸引,所愉悦,所感动。书中写的是一种现代的归园田居,当春天的秧苗变成秋天的稻禾,已经习惯了沉寂的生命开始翻身,在“摇摇晃晃”中苏醒,回归到最初的纯粹状态。
池上,是位于中国台湾东部的一个乡村;稻田景色,是池上乡村最为丰富的内容。在《池上日记》的多幅配图中,最醒目者莫过于那一片片或静谧清新,或喧哗缤纷,或热情奔放的“稻浪”。蒋勋说,为了让稻谷在夜里好好休息,池上许多地区没有路灯。让稻谷休息、睡眠,像人睡足了觉,才有饱满的身体。稻壳饱满,也是因为有充足的睡眠。
在书中,每一方稻田里的水,都像盛在浅浅的盘中,不多也不少。天还未全亮时,“雾蒙蒙的,山影水光像一张湿透未干的元明水墨,不用题跋,也不需要落款,空灵洁净到一尘不染……上一个冬天留下稀疏枯残荷叶莲蓬,像水墨里的干笔飞白,在春天的温柔妩媚里带着残冬的凄厉孤冷。”然而,只要海岸山脉上一线曙光亮起来,“色彩便被召唤醒来,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喧哗缤纷,热闹如簇拥着的新妆女子,要一起走出来见客人了。”事实上,不只是稻田和稻田里的水,注目稻田的人以及他身后的芸芸众生不也是如此吗?得意巅峰回眸时,身后多少落魄路。
蒋勋用细腻的笔触记录着生命成长,勾勒出光景变化。“节气雨水,刚插秧,水田很美,云很美,水天倒影山峦、天空、云朵、房舍,乡村风景相看两无厌。”“授粉刚过,稻穗初萌,初夏好时节,记之不忘。”“雨后初晴,稻穗结实累累,绿中透出金黄。云飞雾卷,走在田陌间,许多事可以放下。”“十月下旬池上稻田的颜色很多层次,稻叶的青绿,稻穗的金黄,最成熟饱满的谷粒泛出喜悦的赭红,清晨带着露水,远看像一片琥珀的光。”“收割后田里剩下一列一列整齐的稻梗,水光在清晨日出前洁净明亮,一条长长的云沉在海岸山脉脚下,不疾不徐。”节气缓缓走着,告知生命每一个阶段的幸福。
《池上日记》集结了蒋勋在池上驻村两年期间的文字、绘画和摄影作品。在池上乡间,蒋勋坚持每天早晚行走两万步,行走中他认识这片土地,了解这里的农民。除了绘画和写作,感受节气变化、关注五谷生长、看云观岚……都是他的必备“功课”。天空的云,海岸的浪,山脚的草,林中的花……都在他诗一般的字里行间缓缓流出。在都市里,已经没有了纯粹的夜晚,五彩斑斓的光线里好似都是白昼,二十四节气的自然秩序也已不容易感受得到。也正因如此,池上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常生活秩序才显得这般难能可贵。
陶渊明的“南山诗篇”,蒋勋的“池上日记”。尽管两者所处的时代不同,出发点亦不同,但其归园田居,在一草一木、一锄一镰、一咏一叹中畅然体悟生命本初,倾听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自如律动,却是殊途同归。《归去来兮辞》曰,“质性自然,非矫厉所得。”蒋勋说,“简素的生命,不会对豪华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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