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万水与子成说
?谭浩烨
来一趟日喀则可以算得上是把我这26年来的所有折腾都遇上了。凌晨起床、高速入口封路、颠簸到让人晕眩的小飞机、天气不好备降拉萨、能飞了又是空军活动航空管制，最后航空公司告诉我回程航班因故取消——请自寻解决途径。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你站在出站口，军装笔挺，笑意盈盈。
遇上些折腾算什么。艰难险阻不可畏，即便穿越千山万水，也要来与子成说。
相识在2013年的寒冬。那时我教书第二年，而你还在南京念军校。我带第一届学生的盲目感，你面临毕业的慌乱感，就这样，我们客客气气地错过了别人口中那个1314（一生一世）的噱头。我去找我的流水落花，你去寻你的海阔天空。
直到如今我都特别感慨于白居易那句诗：“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那时的我经常一个人坐在电影院，看故事里的人物那些悲欢离合，我也常常望着城市的街灯，广场上的行人，去想象，灯火阑珊处，会不会有我的“天涯沦落人”。
红尘际遇，如幻如灭，终究，一无所获！你发了一条状态，说在石家庄的校园里种下了三株月季，很想知道，多年后来看，树如何，人如何？见此，我忆及庾信的《枯树赋》，便评论到“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一时只以为是个人感情的抒发，没想到却得你认真地回复，语气诚挚，一如当年。
但这也并不是打开话匣子的契机，我只是常常打开微信，能看见你那些琐碎的细节。你说你五公里跑得越来越快；你说你还是最爱篮球场上的拼搏；你说你参加毕业联演在荒郊野外摸爬滚打整整20多天不洗澡；你说你看见躲在卫生间的野猫便到处找吃的喂它；你说你舍不得分别却始终要与朋友们各散天涯……
最有印象的一条，你说你躺在草坪上看高原蓝天碧透，心情无比舒畅。那时，我才知道，当初的你，选择了“定向西藏”。但或许，也正是从这时开始，我对你有了新的认识。你很努力，也很有理想，偶尔还会来点小文艺。我从内心有了一种佩服，你正在做的，确是我一直梦想的。
你去拉萨玩，漫步在布达拉宫脚下，这叫我想起了仓央嘉措那些美好的句子：“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不正是这样的情怀吗？结果，真性情的你，跑去“玛吉阿米”喝甜茶吃烤肉，最后还真的用这几句诗交代了自己的行踪，我便“嘲笑”你，喊你“美羊羊”。
西藏是世人眼中纯净的圣域，但对于你来说，却并非每天都是书里那般，浪迹天涯。你工作的地方，远离城市的喧嚣，终年群山环绕，山上不见树，只有光秃秃的石头，亘古苍凉。但你却在海拔4000米的地方，每天坚持着五公里的奔跑，虽然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记得有一次，你清晨爬山，结果一不小心从山上摔了下来，磨破了皮，满手血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让我有种动容，于是，我给你寄去了两盒护手霜，你也没有推辞，坦然地接受。
风雪肆虐，高原冬至。你收到护手霜的时候，已经调到日喀则了。记得那天你很兴奋，还录了小视频向我展示分给你的公寓套间。相识两年，或许，已经是朋友了吧！
新年，在一片忙碌中悄然而至。我也踏上了赴贵州的旅途，一路山山水水，苗家风情，叫人的心灵彻底放松。时间总是有些机缘，丙申年的正月初七是公历2月14日，西方浪漫的情人节，你发微信给我说“等我回来”，我问你“有玫瑰吗”，你说“回去补”。
然后，我把微信备注名，改成了“天涯沦落人”。
飘摇许久，终于出现了，未曾蒙面的“天涯沦落人”。
这以后，我们俩之间变得无话不谈。第一次视频聊天，竟然前前后后说了五个小时，我才惊讶地发现，彼此，竟然那样熟悉。
你真的补了玫瑰花。
2016年6月25日，晚上十一点的园艺山人工湖。你顺着圆形广场的石阶铺了6圈彩灯，彩灯的中央撒上了满地的玫瑰花瓣，你把99朵的玫瑰花束递到我手中，然后单膝跪地，捧着戒指，说：“嫁给我吧！”深夜，广场上没有散去的人群都在起哄，我却泣不成声。
记得你在城里的咖啡馆挂了一张留言小卡片，写着“欠你的爱，一生来还”！
你总是这样，让我感动，却无法诉说。爱有天意。去丽江旅行时，我竟然把订婚戒指遗失在了街头，发现的一瞬间我几乎懵掉。你二话不说，沿着原路去寻，结果真的发现了那枚闪亮的、遗落在尘埃中的指环。周围行人如织，但竟被你找到，天意成全，我又一次哭得稀里哗啦。
我们互敬一杯，然后去大理拍了婚纱照。有幸，苍山洱海，见证海誓山盟。
入夜的日喀则，有狂风犬吠，有骤雨惊雷，但我渐渐开始熟悉，正如你所热爱那样。今日一天折腾，换来了难能可贵的两个红本本。你很认真地说，我们在冬天相识，春天相知，夏天相爱，秋天相守，一年四季，四季一生。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携手天涯人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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