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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庄远去时光里的影像

张掖日报 2018-06-01 10:27 大字

每一次的故乡之行,内心深处都有一种庄严的仪式感。我常常想,当自己生命结束的那一天,也许还要回到故乡,埋到祖坟里,埋到死去父辈们的身旁。我不知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结。每次回来,当我迈开脚步,在野草和墙根之间匆匆走过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东西,被我记住,并且长久的印刻在我的脑海里。

从甘青线到村庄的路,原本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现已硬化。记忆中无数次走过这条路,去县城、去乡粮管所交公粮、去分销店买酱油,去总寨看电影、去县一中上学,春节走亲戚……那时候母亲一口气就能从陡坡上把架子车拉上去,现在却是腿疾严重,走几步都气喘吁吁。无情的时光,一路呼啸而来,把我的父母亲带到了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衰老境地。生命的衔接传递,竟成了这样一种让人唏嘘的蹉跎岁月。

车子在慢慢行进,记忆也在自动对照着行走:这块地叫什么名字,那个河沟里的蕨麻好吃,那块旱地上挖过苦苦菜,那个沟滩上放过牛和驴……我当年路过康沿河时看见的长着青草的小溪此刻变成了规则的∪形渠。恍若掠影般的匆匆一瞥,我看见了临近村庄南口的那一座水塔一如往昔地在静默中屹立。

记忆里,还有很多人在村子里出生、成长,死去——当他们欢笑,风吹来,随后便消逝了,当他们哭泣,雨淋过,同样也了无影迹。在漫长的时光里,乡村仿佛一把握在手里的尘沙,浸在水里,缩回手掌摊开一看,只会留下一些残渍。康沿河、月草沟、忠字台,这些可撩起些记忆的地方,在我脑海里久久挥之不去。

村西口,被几棵并不高大的白杨树笼罩。树荫里有湿润的水迹,延伸着,漫浸着,几个老妇人坐在那里,避开了明亮的阳光,用她们碎碎的言辞,叙述着往事。我在阳光下驾车一晃而过,没有丝毫地惊动她们怀里沉睡的婴儿。走进村子,那飘散出来烧炕的烟火味儿,让我内心顿时升起了一种无比温暖的亲切感,诸多的回忆像傍晚天空中的鸟雀,在我大脑里盘旋了起来。我与父亲、母亲谁也没有说话,车子似乎驶进了时光隧道,带着我们回溯到了过去的岁月。

曾经,我和我的数十个伙伴,如尚未成熟却又不守规矩的小驴子,撒开蹄子在街上一路狂奔,我们的身影布满了整条巷子。夏日的村子,到处是刺眼的阳光,我们在巷子里四处乱窜,奔跑的影子搅起来的尘埃,在阳光里形成了一些烟雾一样的气流,里面混合着青草的味道、马粪的味道、枯叶的味道、鞭炮的味道。而今,那些影子早已不见,我的那些玩伴们,都在不同的城里打工,饱尝着人情的冷暖,生存的艰辛,甚至感受着骨头与铁器碰撞的疼痛与残酷。

小叔离世后,堂弟将小婶接到了县城,房子便一直空着。我打开街门,院子里长满了荒草,窗棂上落满了尘土,山墙上有雨雪漏下的痕迹。在桌子下,我看到了一盏墨水瓶做的煤油灯,在放农具的房子里看到了一些旧农具……这些年,土地已经整体流转出去了,传统的农具就老了。如今,它们躯体上还残存着小叔的一丝温度,只是闭口不语,纪念品一般陈列着。闻讯父亲回来,二叔及几个老人放下手头的活,赶到小叔的院子里来看父亲。他们都六七十岁了,在年复一年投入与产出严重失衡极不对等的努力下,艰辛地坚持,以一丝不苟的精神,崇拜自然,信仰庄稼。我的二叔,干了一辈子的村主任,这几年,几个堂弟、弟媳都去上海、新疆打工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养着十几只羊,聊以度日。他们与父母亲共同回忆着往事,说起父亲年轻时的酒量,说起母亲年轻时的吃苦劲儿……还有诸多我所不知道的事儿,父母亲乐得呵呵地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开心。

我出了门,随意在村里行走。村子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村子了。原来的小学校、饲养场、打麦场都不在了,甚至连我曾经上小学的路也没有了,那个给我童年带来无限快乐的涝池也已干涸。时光仿佛潮水般倒流,混乱、嘈杂却有秩序。那些记忆的脉络,又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不可阻挡。记忆里,村小学和饲养场在一起,饲养场里总会有人进进出出,起粪、垫圈。场院里,除了朗朗读书声从简陋的土木结构的教室传出外,还有一堆写字的学生。上午或者下午,鸟雀安静,细风隐匿,阳光照在背上十分舒适。二年级的学生在读课文,一年级的学生则打发到院子里,每人占一块地方,开始用从废电池里拆下来的墨棒写字,老师坐在教室门口看报纸。

穿堂而过的热风吹过老房子,奶奶住的老屋在我的记忆里,永远是清爽的,色泽昏暗的,这样黯淡的色泽来自于被柴火熏黑了的灶头,像黑夜那么黑的铁锅、茶壶,上釉的泡菜陶坛,竹子做的筛子,木头碗橱。卧室里的斗橱、朱漆描金的衣箱,跛脚的床头小屉桌,都是温情的暗影。奶奶的房子,就是这样子的,所有的家什都带着一股岁月的魔力,在阳光刺目、空气炎热的夏日里站一站,让人顿时凉爽许多。

夏日里,我们去康沿河边。衣服放到石头上,人泡在水里,年少轻浮的臆想,都飘浮在温暖的大风里。坐到日落黄昏,227线上行驶的老牌解放车向西宁方向驶去,黄色的尘灰弥漫着路边庄稼地,也弥漫着我们一些天真的幻想和单纯的心事……许许多多的时光,慢慢地流过,那种场景无关乎曾经的年华和忧伤,兀自夏阳和暖,地久天长。

恍然间,近三十年过去了。在这个春风吹拂过的四月天,我站在村子最南面的土坡上,眺望我此生惟一的童年记忆,但已找不出我记忆里的样子。打麦场,饲养社都平了,成了一片田野,汇入广袤的庄稼地里,只有一片依稀眼熟的瘦弱树林,在风里扶摇,光芒从树叶之间穿过。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孩提时的记忆,只剩下仅有的几丝残骸,仿佛燃烧之后的香烛,一触即断。所有的长辈们,所有的堂兄弟们、所有的玩伴们,所有的曾经的片段,都成了一个叙说的迷宫,我在这样的迷宫里转悠,却找不到一个真正的出口。

年复一年,这个名叫李家庄的村子终于变得真正陌生。我站在少年时奔跑嬉闹的村路上,看不到时光留在这里的点滴痕迹。时光如白云苍狗,每一次与村庄的分别都会使我在犹豫中回头。但我已无法回头。村庄里那些炊烟,那些鸟鸣,那些素朴的日子,我都用心珍藏着,它们都留存在记忆里,也只能留存在记忆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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