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 国内新闻> 正文

笃定的蜗牛,笃定的蜗牛

青岛早报 2018-04-24 07:27 大字

明光村的北口,住着一对卖杭州小笼包的老夫妇。在我尚未入住之前,他们已经在北京待了许多年。据说,他们靠卖小笼包,给儿子在老家县城买了房子,又娶了媳妇。除了过年,他们一年到头都待在北京,好像这里才是他们的家。但又明显,他们从未眷恋过明光村,脸上总是带着漂泊感。他们的小笼包,我吃过一次就上了瘾,隔一天不吃便很是想念。他们的米线和混沌,也无比美味。即便一小碟咸菜,不知为何也比别家的清香一些。

我每次吃小笼包,都要几瓣大蒜,老板娘只装作没听见一样,转身进屋,也不知在哪个角落,寻到一头皮早就干透了的大蒜,放到我面前,一句话都没有便去忙碌。

有手艺的人,总是牛的,我如此总结这对从不讨好顾客的小笼包夫妇。

有时候,忍不住就生气,发誓再不去吃了。就连附近枫蓝国际负一层拥挤的美食城,都比这里服务态度好。可是没过两天,我又被小笼包鲜美的味道撩拨着,恍恍惚惚地迈开腿,朝明光村北口走去。

况且,哪个美食城,是开在一株茂盛的大槐树下的呢?这跟“明光村”三个字,如此完美地契合在一起。想想,初夏的傍晚,坐在大槐树下,被清凉的风吹着,蘸着醋吃一小笼蒸包,这跟乡下的人,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呼噜呼噜地吃一碗面条,有什么区别?不外乎一个是蹲着,看地上的蚂蚁抢剩饭吃,一个则悠闲地坐在板凳上,看风中来来往往的人。这比挤在地下小吃城里,看人脑壳和人躯体,不知要好多少倍!

所以我跟自己置气没两天,便放下颜面,又灰溜溜地走到他们的小吃摊上。自己抽出廉价的餐巾纸,擦擦落了一泡麻雀屎的板凳,假装从未发生过什么似的,叫一声:“老板,来一碗米线、半份小笼包。 ”

女人依然好像没听见我的话,连一个“哦”字也没有。但我知道不用催促,不过五分钟,她或她的男人自会将我所需,准确无误地端过来。

吃到额头上浸出细密汗珠的时候,内心里对女人的埋怨,便随着汗水全部蒸发,又被餐巾纸擦过后,丢进了大树下的垃圾桶里。就像他们从未记得我是谁一样,我也在那一刻,原谅了他们的冷淡。

每天出出进进,我从未见过老夫妇的儿子。据说他们的儿子儿媳也在北京打工,因租住的地方太小,又每天忙碌不休,他们平日连见面的机会也很少有。在北京,有多少一年都不会见面的夫妇或者亲属呢?他们所有的打拼,都是为了年底那场狂欢。但像小笼包夫妇这样的,其实狂欢也没有多少吧?他们如此沉默寡言,好像每日奔波的蚂蚁,在这个世间所有生存的意义,就是为了忙碌。

那是秋天,小操场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落叶,叶子是从院墙外飘进来的。夏天的蜗牛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干枯的外壳,跟知了一起,挂在粗糙的石灰墙上。如果不是远远的明光村周围汽车鸣笛的声音,这样闲坐在窗前,看树叶飘落的时光,与古寺闲听钟声的静寂,没有什么区别。

我于是对同住一室的秋子说:“等我老了,就搬去尼姑庵住,每天都是月落乌啼霜满天的美好自然,比做学术好多了。”秋子笑:“不过我倒觉得,真正的隐士,都是在闹市里能够心中有静的人。比如……”“比如明光村门口,那一对卖小笼包的夫妇。 ”我抢先脱口而出。说完了,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一片落叶,永远也惊不醒一只朝冬天走去的蜗牛。尤其是安静不语却心怀笃定的蜗牛。

新闻推荐

读书的理由

彭匈最近读完了英国作家毛姆的代表作《月亮与六便士》和《刀锋》。毛姆不愧为小说之王,一生勤奋而多产,共写了长篇小说20部,短篇小说100多部。他这两篇代表作有一个异曲同工的效果,就是让我眼界大开,...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