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距离
肖建新
人在世上,最远的距离不过是用飞机来衡量罢了。那一年清明前,家乡的一位老人病重,生命垂危,只是无法咽下最后的一口气。她远在新疆的儿子,从一条装配线上匆匆地卸下了自己,上了飞机。他知道,此刻的他,不再是装配线上的一个螺钉,而是母亲生命中的一个纽扣,他要赶在某个时间之前,把自己扣在母亲的衣襟上。那将是在死神的前面留下最后一个踪迹。母亲用一口气撑着,那些可以看见和无法看见的乡村时间,在她的周围徘徊着,游荡着。“儿啊,快回来吧,妈在等你。”他在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刻,跪在了母亲的床前,就像是把一枚落在远方的纽扣,扣在了母亲的旧衣襟上。那一刻,那再也无法弥合的生与死的距离成为后来每个清明节的一部分。
清明节的确如此,是一个无法放下的时间距离——生者对于死去的亲人反复凝望、确认的时间间隔。人们都会在这个时节来临的时候,收拾好行囊,去为死者点亮一根蜡烛,送去挂念。
每一年,在细雨霏霏之中,我都要踏上一条无人可以替代的路。30年前,母亲就住在了北洼的那片荒地里。那儿有条水渠,渠坎高高的,上面长着茂密的草和一些不高的小树,也偶尔遗失几双带着泥的草鞋和众多的鸟迹。几年后,给母亲立碑,我和哥哥亲手在墓碑上刻了字。本想写些惊天动地的语句,但话到用处却少之又少。于是就刻了孟郊《游子吟》中的两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我想这两句足以描述我母亲的后半生。在我们年少的时候,她常在很深很静的夜晚,摇着纺车。一辆旧式纺车、一台简陋的织布机,承载了母亲多少心血和白发,也承载了她多少的希冀和悲伤。她坐在织布机的木座板上,高一脚低一脚地蹬着松弛有度的踏板,轻巧地穿梭着带着线的梭子。那时候,我们兄弟穿的衣服,铺的床单,哪一件不是母亲的手织成,哪一样不是母亲从黑夜里一丝一丝掏出来的光亮?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杜牧的诗作《清明》,不知被人们念了多少回,背诵了多少回。只是我的家乡没有杏花村酒,只有谢村黄酒,它的味道是母亲留下的。她活着的时候,每一年春天都要做一坛醇香的黄酒,我和兄弟们拿着大碗喝,只是这些年来,我们只能喝工厂生产的黄酒了,再也没有了母亲的味道。
清明也是一个重要的节气。作为中国时间的标志,它与天气物候的特点有关。《历书》记载,“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丁,为清明,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盖时当气清景明,万物皆显,因此得名。”可以想象的是,清明就像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每一场雨、每一天的太阳,都可以催动他生长。清明时节的雨,无疑是大地美好的汁液,它一浇灌,树木枝叶繁茂,麦苗欣然吐绿,野草疯长,昂扬的情绪一遍高过一遍。因而在江南,踏青就是一件十分有意味的事,仿佛是对春天的奖赏。宋代诗人吴惟信写的诗《苏堤清明即事》是多么的惬意,“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日暮笙歌收拾去,万株杨柳属流莺。”这真是典型的江南清明,出城踏青寻春,笙歌尽享,人去后流莺依然乐于杨柳之中。
两种清明叠在一起,哀欢相遇,谁会给谁让路,谁又会走得更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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