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乡事,品故乡情

新闻> 国内新闻> 正文

半空中的一小块土 □陈 卫

蚌埠日报 2018-01-18 14:50 大字

半空中的一小块土,盛在某小区某栋二单元二楼阳台的池子里,南北长二百九十厘米、东西宽四十厘米、高五十厘米,离地面超过三米。那个池子,是我用装修剩下的砖头贴阳台外院子西墙砌成的。池子里的土成分有些复杂,有淮河堤上挖渠掀起来的黄土,有楼下改造下水道、修马路挖出来的黑泥。那些土,由我在不同的时段、不同的地方收集起来,装进一个盛米的蛇皮袋里,用自行车一趟一趟驮回来。

这一小块土总共有一点几个平方,尽管隔楼相望的地块拍卖价超过一百万每亩,这个小地块的市值还是可以忽略不计。我担心的是,这一小块土,虽然由我收集,目前也为我所有,我却不能为它取得合法身份,今后万一被人征用,论起归属权益,恐怕不太容易扯得清。

这一小块土,上面是被钢筋焊接成的铁笼子隔断的蓝天,下面则是一家卖服装的商铺,之前还曾经做过礼拜的场所,主持人喜欢用话筒招呼人,类似商家做活动,音响开的超大,简直声震屋瓦,礼拜天尤甚。我曾经特意下楼提醒过布道的人,每说一次,会安静一会,过一段时间,故态复萌。斜对面楼下的电焊铺子就毫不客气了,切割铝合金、钢筋材料,焊接钢门钢窗、一些说不清用途的钢架,之后,开起电动砂轮打磨,一系列噪音简直让人难以忍受。趴在阳台南墙使劲喊,小老板才在工作间隙抬起头往这边漫不经心瞄一眼,目光呆滞,一副又聋又哑、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还是金钱堵塞了耳目。

有了土,人就会琢磨着在土里种点什么,这是农耕民族深入骨髓的习惯。阳台上的那一小块土,继承了土地的所有特性,只要有种子、有水分,再给点阳光,它就一定会孕育出青绿。十年来,花花草草之外,先后长过辣椒、土豆、丝瓜、冬瓜。去年的收获,则是两个近两尺长的老南瓜。

池子是我要砌起来的,却常常由不得我。那几棵芦荟,是家里某人的最爱。冬天,某人最喜欢用芦荟的汁液搽脸、抹手。揪掉一块芦荟肥厚的叶子,用冰凉黏稠的汁液往自己的脸上、手背涂抹。过几天,芦荟慢慢愈合了伤口,下一次又被揪下一块,再一次默默忍受这一切。有人看见邻居院子里有一株夜来香,也找邻居要了一棵栽进去。夜来香也不客气,很快扎下根,抽出嫩茎,扭曲着身子,顺着栏杆爬到架子上,与它的兄弟姐妹团聚去了。我插活的蔷薇也长势良好,一直伸到架子之上,几年之后,枝繁叶茂,占了西南角大片天空,春天繁花似锦,还有蜜蜂前来捧场。但是某人非说它们挡了太阳,影响她晒被,逼着我伐了它。蔷薇伐去之后,邻居家的葡萄藤马上爬过来,悄无声息填补了蔷薇离开后的空间。不过,也把一串串葡萄挂到架子上。

西边邻居阿姨也有一个同样大小的阳台,她是大手笔,也专业多了,专门雇人砌池子,用架子车拉土,又专门到楼下菜场,找人买来鸡粪、鱼肠子、菜籽饼,一股脑埋进土里。人为土地付出多,土地自然知恩图报。阿姨每年夏天到外地闺女家小住,都是把家里的钥匙交给我,让我帮她浇水。进去一看,果然是满眼青绿,木本、藤本、草本,挤挤挨挨。直径一米多一大缸水舀完,池子里的花草还没浇全。阿姨把整个阳台绿化完毕,葡萄也挂果了,却卖了房子搬龙子湖边去了。来乘凉的是老李师傅,一头白发,有艺术家气质,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夏天,老李喜欢把二胡拎出来,坐在满是绿荫的小小院子里来一曲,陶醉得摇头晃脑。我也希望能像老李那样在小院里陶醉,可是我的院子没有那样的浓荫,我翻字帖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其他。

我种花草比较随意,没什么章法,一次,回盱眙老家喝姨娘家小表弟的喜酒,带回来几粒喇叭花的种子,随手撒进土里,很快就看到成果,喇叭花的藤蔓顺着钢筋一路攀爬,在笼子上面聚了一大片,每天早上举起无数紫色的喇叭,喧闹异常。

母亲曾经是一名乡村裁缝,后来分田到户,便被牢牢拴在土地上,一直到年龄大了,种不动地,才恋恋不舍地离开故土。后来,母亲已经适应城市的生活了,却还是亲近土地。阳台上的那一小块土,母亲多次念叨,说如果池子再砌得宽一点,如果土不堆这么厚,会是一块很不错的小菜园。母亲站在那块土面前,总是有许多想法。前年,母亲认准了要栽花椒树,经过一番努力,还真栽活了几棵。

其实在老家,母亲名下还有三个人的地,母亲的,我两个妹妹的。去年,母亲看电视新闻,得知江苏正在开展农村承包地确权,马上让我跟老家联系。我打电话回去,老家的朋友很奇怪,你消息这么灵通?

土看似简单,积聚起来变成土地,则由量变发生质变,产生巨大的能量。植物把根须深深地扎进去,汲取营养和水分,土地就是它们生命的依靠。土地以及附着其上的数不清的作物,则成了一些生物赖以生存的保障。以这一小块土为例,地面上植物繁茂,花枝招展,引得蜂飞舞、蝶翩跹;土里有蚂蚁、蚯蚓上下钻营;间或,还有壁虎贴墙爬过来,在草叶间打埋伏,捕食蚊蝇。

土地之于植物,真的可以用大地母亲来比喻。家里曾经有一盆吊兰,放在客厅的音箱上,憋了整整一个冬天,叶子泛黄,病恹恹的,几乎奄奄一息。春天来了,我把吊兰从盆里起出来,栽到池子里,不出几天,立马精神十足。滴水观音也是,皱巴巴的叶子一换了环境,立马舒展开来,这一切当然都是拜土壤所赐。

去年年初,某人与一帮同学外出旅游,在一座山上带回来一包红土,说是留着腌咸鸭蛋的,后来没买到生鸭蛋,那包红土就一直放在窗台上。进入夏天,已经到了吃咸鸭蛋的时候了,那包红土还是红土。某天整理阳台,对着那包红土愣神片刻之后,终于让它去了该去的地方。那些红土有强烈的个性,不浇水发干,似乎可以捻成粉末;浇上水,几乎又成了稀泥。红土是彻头彻尾的外来户,但是一扑进池子,马上与原先的土著打成一片,一场雨过后,红土黑土几乎不分彼此,过了些日子,照样钻出一些幼苗来,喇叭花、青草,来者不拒。母亲把花椒树栽进去,同样活的很好。

那一小块土,南边阳光充足,雨水丰沛;北边自然条件相对差点,因为靠近窗户,有雨棚遮挡。不过,岳父多年前栽在那里的一叶兰不在乎,照样安身立命,一出土就站得笔直,然后把叶面铺陈开来,接受阳光雨露。今年春天,见一叶兰过于紧密,我拿剪刀贴根部把一叶兰全部剪掉,过了不久,它们又齐刷刷伸出头,一页页半卷不舒的嫩叶朝天举着,从上往下看,仿佛一池春水泛起的一个个绿色圈圈。

在翻天覆地的旧城改造面前,这个池子,这些土简直微不足道,人为的因素不说,自然界的一点小小的风雨都会对它产生影响,来一阵风便可能四处飘散,下一阵雨也可能随波逐流。阳台里的土,原来是与池沿持平的,现在浅了许多,不知道是水土流失,还是土壤板结的缘故。那些土来自五湖四海,因为机缘巧合相聚在一起,便死心塌地地待在那里。不讲究轮作休整、也没有机会做土壤改良,一到春天,不要任何人吩咐,就萌发生机,年复一年地发光发热,质朴而勤勉。土地的特性,不止是奉献,简直称得上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白了,所谓大地,其实也就是一小块土一小块土的堆积。

新闻推荐

上海一养老机构涉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被查处 警方将进一步调查

近期,上海市民政局深入基层,就养老机构服务质量与规范运营情况展开调研。调研期间发现线索,上海凯晨实业公司及其出资举办的上海康乐福养老院,通过所谓的“预定养老服务”合同,向公众收取“会员费”性...

 
相关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