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 心 ◎韦如辉
张三老婆跟张三热恋时，特别爱笑。那笑容可掬的神态，含蓄、妩媚、动人、小资味十足。
张三老婆往往将一件事，用很快的语速，嗖嗖几下就说完了。然后脸蛋儿红上了半天，胸脯起伏了半天，眼睛冲着张三妩媚地笑着。
张三发现老婆喜欢喝鱼汤，变着法子给她弄来鲜鱼。张三老婆的动作，稍稍发生了改变。她先说完事，再低头陶醉地啜一口鱼汤，眼睛才冲着张三妩媚地笑着。如此反复。
张三想，这一辈子就交给她了，换王母娘娘都不干。
婚后，张三老婆变了，而且变得很快很全面很彻底。
张三老婆突然像得了一场大病似的，整天脸绷着，没一丝笑色。话也懒得说了，除非困了，需要打两个哈欠，才算张开大嘴，哈哈若干。否则，两片红唇，难得绽放。
张三觉得怪怪的。多次想跟她说说话、交交心，瞧着她一副不买账的样子，话来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生活乏味而无趣。
张三就想找个爱好，以解心中的苦闷。找来找去，爱上了钓鱼。
张三爱上钓鱼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想，老婆爱吃鱼，钓鱼或许能让她高兴。若她喝口鱼汤，或许更加高兴。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也。后来，张三老婆一闻到鱼腥味便呕吐便腹泻，是张三今生今世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过，也算有收获，张三老婆的话匣子给打开了。她呸呸呸张三的语速，不亚于当年。
张三很苦恼，烟抽得更加凶狠，鱼钓得更加凶狠。大大小小的鱼，张三一提竿，鱼嘴往往被拽裂。叼在张三嘴里的烟，也被他咬得歪歪斜斜。
从河北的家回到河南的家，大街上万家灯火。张三准备睡觉，睡觉是张三那一天最好最美最奢望的生活状态。
推门进屋，张三觉得怪怪的。灯光下，张三老婆笑吟吟的，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飘荡着诱人的醇香。还有酒，浓浓的红酒，在高脚玻璃杯里，似乎铿锵有声。
张三的目光，瞅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上，透过窗户，与屋里的灯光亲切交谈。张三摸了一下头顶，心里咚咚咚地打着鼓。
老婆说，坐吧，咱们喝一杯。
张三讪笑着，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想，会不会再吃一串呸呸呸？
酒过三巡，老婆红着半张脸说，张三，今天，想跟你说个事。这个事，我想了很长时间了。不说，就像鱼刺卡在嗓子里。我想我还是跟你说了吧。
张三一而再再而三地点着头。张三嗓子里咕噜着，你说吧，我听着哩。
张三老婆说，其实，我是有爱情的。那时候，我还很年轻……
张三眼瞪着，自己跟老婆难道没有爱情？难道自己没年轻过？难道……
几个难道还在张三的脑袋里打着滚，张三老婆说到了关键节点，声音哽咽起来。我跟他的那个孩子，如果不做掉，也该七八岁了。
七八年前，张三跟老婆还不认识。张三想，既然老婆今天给他讲过去的事情，还是想坦诚相待。谁能没有过去呢？谁的过去能是无比纯洁的呢？既然选择，就无怨无悔。这样一想，张三咬紧的牙根，慢慢松下来。
张三老婆泪眼婆娑。问张三，你能原谅我吗？
张三使劲地点着头，自己的眼泪也点了下来。
张三抽了两张纸，给老婆小心地擦着眼泪。其实，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张三在擦自己眼泪的时候，突然对老婆坦白说。
老婆停止抽泣，盯着张三。张三陷入了回忆，三年前，你怀着儿子，自己喝了酒，去了一趟按摩房。
张三老婆突然把桌子掀起来，一桌子的残羹剩菜，浇了张三一头一脸。张三老婆吼道，你他妈的，无耻！
事后，张三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她玩的是爱情，自己玩的却是无耻。无耻的行为与纯洁的爱情，是怎么划分的？
张三重新回归苦恼。
张三在手机里看着儿子的照片，怎么看怎么有疑点。脸盘、鼻子、嘴巴、身条，跟自己似像非像。难道这个儿子也不是自己的？
张三曾经想过，做个亲子鉴定？但他很快否定自己。他想，他受了伤害，没有必要再伤害他人。
最后，张三剁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他拎着一根血淋淋的手对老婆说，刘春花，我告诉你，从今往后，新账老账一笔勾销！
张三老婆呸呸呸三声，我说着玩的，你真无耻！
张三脑袋嗡嗡直响，倒在了地板上。
儿子八岁那年，扯着张三的断指问，爸爸，你的手指怎么弄断的？
被狗咬的。张三愤愤地说。
张三想，这辈子，谁也别指望我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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