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是不是吹口哨

张潮在《幽梦影》一书中说：“古之不传于今者，啸也，剑术也，弹棋也，打球也。”黄九烟评曰：“古之绝胜于今者，官妓，女道士也。”张竹坡更搞笑：“今之绝胜于古者，能吏也，猾棍也，无耻也。”本文不论及剑术弹棋打球之类的，对官妓能吏更没兴趣，单谈的是：啸。

啸今天已失传，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谈到啸，往往会想起阮籍，阮籍善啸，远隔一二里都能听到他的“男高音”。某天，砍柴人说苏门山里来了一个得道真人，阮籍便去拜访他。登上山，那人坐在山岩上，阮籍也坐下来，两人伸开腿坐着。那人不说话，际籍便开始卖弄见识，评点上到三皇五代，下到夏商周的事，以这些问题来逗他说话，但他却仰着头，一言不发。阮籍再说到儒家的道德主张、道家养生方法，那人还是不发一言。阮籍无奈，只好长啸。谁知长啸却入了那人之耳，笑着说：“可以再吹一阵嘛。”阮籍再吹一阵，兴意已尽，便起身下山，谁知才到半山腰，便听到山上众音齐鸣，宛如数部乐器在合奏，森林山谷都在回响，回头看时，却是刚才那人在长啸。晋人便是如此率性，不合意，便不发言，合了心意，便用啸声来心意交流。

啸的大师还有略早于阮籍的同代人孙登。孙登之啸，名为“动地”，可谓气势宏大，富于阳刚之美。《啸旨·动地章第十》曰：“动地者，出于孙公，其音师旷清徵也。其声广博宏壮……呵叱而令山岳俱举。”两位啸的大师切磋啸术，有一个具体的地方，后人所谓的“啸台”。啸台，或称阮公啸台，又叫阮籍台，在今河南尉氏县东南。大诗人吴伟业曾写：闲窗听雨摊诗卷，独树看云上啸台。

阮籍曾创造了一种独特的啸法。1960年4月，南京西善桥南朝大墓出土了一幅砖刻壁画《竹林七贤和荣期启》。阮籍在画中居第二位，头戴帻，身披长袍，一手支皮褥，一手置膝上，赤足，吹指作啸状。这种啸法，便是“指啸”。日本学者林谦三考证说：“啸是利用口唇的，也是大家普遍知道的口中卷起舌尖，含住一指或二指而发为高声的技术。此时可以认为口腔与唇，合舌、唇、指而构成了一种笛。这种笛虽不能奏乐曲如啸，却能发出声音来，比啸强大得多。在大众欢呼、喧嚷的环境中，最容易发生效果。”

啸是什么东西？今人解释为口哨，肯定是口哨中的一种，但绝不是今天胡乱吹之的口哨，或在演唱会现场打的口哨。就像魏晋风度已失一样，啸，今天也不存在。如果要给魏晋风度找一个LOGO，那肯定是啸：无迹可寻，游离于林泉之中，消失于长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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