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建康城
2013年我年满65周岁,在省作协办理了退休手续,算是正式进入养老阶段。我也提醒自己,从此以后,生活内容要做减法,能不做的事尽量不做,然而多年来形成的惯性,一时难以改变。尤其是出版社的朋友,照样约稿催稿不断,使我欲罢不能。算来四年之间,我已经出版了12种新书,还有两种交了稿,明年初可以面世。这其中一种是整理校点现代文献,两种是旧著的增订再版,其余11种则都是新著。此外还参予编著《说江苏》一书,撰稿之外,且担负了全书的修改增订定稿工作。写作任务繁重,又有一些推托不掉的会议活动,时间就总是不够用。内子喜欢旅游,可几年里我只陪她去了一趟印度,一趟英国,别的行程,就只能让她一个人随老校友们同行了。
当然这不能怨朋友,根本的原因是自己有一种紧迫感。我近年写作的重点是南京历史文化,在12种新书占了一半。一则多年以来在南京历史文化研究上花费了大量精力,有不少心得和感悟,理当写出来,为城市文化建设尽一份力量,对后人的深入研究或能有所启发。二则我们这一代人,生活在城市急剧变化的时期,已是有幸得见古城风貌的最后一代人,有责任把这一种历史记忆保留下来。有些工作,如果我们不做,后人想做的时候将会更为艰难。所以,2014年我花大半年时间修订增补《南京城市史》,文字比初版增加四分之一,还补充了一百多幅插图。散文集《饥不择食》写的是南京饮食文化和社会心理,小说《饮水园》意在重现南京人的典雅生活,尤其是文化世家如何应对时代变迁。今年的新著中,除了一本以书志寿的《古稀集》,已出的《格致南京》《读南京》《金陵女儿》,待出的《漂泊在故乡》和《金陵刻经处》,都是关于南京的。而为了完成这些著作,翻阅的书籍资料不下千种。
算起来,我的五十几种著作中,写南京的占了近三分之一。前几天参加南京申报“世界图书之都”的策划会,刘锋先生说起伦敦有一本专写文学之路的书,想约我做一本“南京的文学之路”,如果能够完成,那就有18本了。
按中国人的习惯算法,我与陈子善先生今年都年届七十,王稼句先生热心操持,请陈先生来南京,并邀集全国各地三十多位读书人,九月中旬在先锋书店做了一个雅集,为这个世界最美的书香之地,增添了几分书情书色。其实王先生今年恰逢六十初度,所以他一身二任,既是主持人,也是寿星。韦力先生还为南京书友做了古籍收藏的分享。先锋书店特意准备了与会佳宾的百余种著作,买了书当场可以请著者签名,成为南京书友搜集名家签名本的一个难得机遇。
往年逢到生日,我总是让那一天悄悄过去,似乎就逃掉了一岁。这一回可是无可回避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不服老是不行的。然而,就是这个九月,除了生日雅集的两天,我还做了大小五个讲座,参与三次分享活动,在南京电视台开了半天策划会、录了三档电视节目,参加了一个规划的评审,又陪俞平伯、朱自清的令孙游了两回秦淮河。至于随时都会有的咨询电话和微信,就没法统计了。
我决心要像一个老人那样,让自己慢下来。十月初的长假,成了我调整生活节奏的好机会,彻底放松身心歇了几天,节后仍用各种理由推脱过于频繁的活动,决计一周不能超过两次。今年的出版社约稿已经完成,明年的都还没有签约,计划每年只写一到两本新书。如今每天在家里,一边整理藏书,一边清点历年收集的纸品。如果说买书主要是为了阅读使用,淘书时顺便买下的纸品则多是出于趣味,然而达到一定的规模,也就有了别样的意义。近年来纸品收藏崛起,有直追藏书之势。花笺与书札是纸冠上的明珠,我以前写过一本《片纸闲墨》述其源流,而近年又有新的收获。老照片是纸品收藏的重头,最初为人珍爱的是晚清和民国照片,然而我发现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照片更为稀少,大幅照片尤其难得。戏剧、电影说明书和展览说明书,是六七十年来社会文化的印迹,也是群众文化生活的一种实证,算来手边各有数百种。与图书和阅读相关的纸品,如藏书票、藏书印、书签、借书证、听课证、新书介绍、购书凭证、书展票券等数量更多,是研究当代社会阅读状况的好材料。最重要的则是各种手稿、日记、信件、笔记,以及不同历史时期的入职表格、自传、检查交代、揭发批判以至文件、案例等资料,多达数千件。当初买下是想作为社会研究的资料,现在看来分类整理恐怕就得一年,更不要说研究与写作了。这样一想,便又有了“要抓紧做”的意思,至少也该给每种资料写一个提要说明,以方便别人利用。
很喜欢李清照的《临江仙》,年年初春在外秦淮河畔漫步,看柳色如烟,便会想起“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人老固是自然规律,可春归,同样不能虚度啊。
(作者系知名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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