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河 ◆邵红梅
不知是我去的时机不对，还是查理大桥太过盛名。总之，桥上的热闹与喧嚣是我始料未及的。游人如织不说，单是那些摆摊卖小工艺品的、给游客素描画像的、演奏各种乐器的等在此营生的人，就足以说明查理大桥日常的状况了。
我从桥的这端走到那端，又从那端走回这端，欣赏着桥两侧石栏杆上30座形态各异、具有巴洛克风格的雕像。虽然来之前认真做过攻略，可面对这些雕像，我仍是茫然的说不出名字和故事来。
在一段人流相对稀少的地方，我停下来，凭栏向沃尔塔瓦河望去，此时的沃尔塔瓦河宁静祥和，河面碧波粼粼、水流涓涓；两岸哥特式、巴洛克式建筑在河中回清倒影；数只叫不出名字的飞鸟从水面掠过；一艘观光游船正从不远处向大桥的方向缓缓驶来……眼前的沃尔塔瓦河真的是美如画卷。
最初知晓这条河，不是在地理教科书上，也不是在影视剧里，而是在斯美塔那跃动的乐符里。
一条河，因为一段乐章而让人们认知并享誉全球，吸引无数后人踏乐而来，驻足停留。这，是音乐的魅力，更是斯美塔那的深情呈现。
这条河，从捷克境内穿流而过，流经高山峡谷、森林平原、村庄城镇，流量和流速随着季节的变换和地理环境的不同而变化，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平缓如溪，奔流不息、流向远方。河水滋养着两岸的人民，给他们带来福祉，当然也带来过灾难，可人们对它却始终爱恋。捷克人民把沃尔塔瓦河称为“母亲河”，一如我们称呼黄河。
在斯美塔那生命的晚期，他因患耳疾而丧失听力，曾一度绝望。一日清晨，他走上查理大桥：“没人知道我想做什么。我看着河水，突然听到了沃尔塔瓦河撞击查理大桥的声音。”一个丧失了听力的人，怎么可能听到河水撞击大桥的声音呢？只不过是他对查理大桥和沃尔塔瓦河情感太深，那一刻，浓郁真挚的情感蓬勃迸发而出，让他产生了创作的灵感。接下来，他用心灵谱写了交响诗《我的祖国》，而其中的第二首《沃尔塔瓦河》，旋律优美，情感真挚深沉，乐曲表达的既有涓流归海般的波澜壮阔，又有史诗般的宏伟气势，因而成为经典中的经典。随着旋律的跌宕起伏、激昂舒缓，乐曲演绎出河两岸的风光及民俗，有森林狩猎及乡间婚礼喜庆的画面，也有月光下仙女翩翩起舞的场景……
刚开始听《沃尔塔瓦河》，虽然知晓斯美塔那的创作背景及注解，但在情感上，仍产生不了共鸣。后来把它与冼星海的《黄河大合唱》做比对，那一刹那，忽地就理解和体会了斯美塔那赋予《沃尔塔瓦河》的心血和深情。只有情相系，才能音相通。就如同一个不知道黄河的外国人初次听《黄河大合唱》那般懵懂，如果不了解中国人民悲壮的抗日战争史，就很难理解《黄河大合唱》慷慨激昂的词曲背后蕴含的中华儿女不屈不挠、保卫祖国的决心和信念；如果没见过黄河的奔腾咆哮，就体会不到“黄河之水天上来”的汹涌澎湃和气势磅礴；如果不是炎黄子孙，就不知晓黄河曾经给两岸人民带来的不可磨灭的伤痛和它所孕育的华夏文明。
电影《上甘岭》的主题曲《我的祖国》也是一首经典之作，歌曲诞生半个多世纪以来久唱不衰，它不仅是一首爱国主义歌曲，同时也是一首优美的抒情歌曲。一开始，舒缓的旋律便把人们带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的美丽画面，从听觉和视觉上都有一种代入感。据说词作者乔羽先生是在江西看到长江的场景时灵光突现写出歌词的。有人问他为什么不是“万里长江波浪宽”或者“长江万里波浪宽”，而是“一条大河波浪宽”？乔先生解释说：那样写可能会让那些不是生活在长江边上的人从心理上产生距离感，失去亲切感。
是的，一条河，无论其大小，一旦有了名字，便有了地域属性。提起它，人们立刻便会想到它流经的区域。而一条未署名的大河则缺乏专属性，它可能是辽河、珠江、雅鲁藏布江或澜沧江。也可能是你我家乡不盛名的河。
我的家乡有一条绕村而流名曰“寨河”的小河，据老辈人说是在动荡年代，族人为防御土匪强盗的骚扰而开挖的人工河。到了我辈，小河展示了它美丽的一面。春日，河水清澈见底，小鱼小虾顺水而游，一帮少年挽起裤管，在清冽的河水中摸螺蛳捉河蚌；仲夏，荷花满河、蜂飞蝶舞、香气盈舍；暮秋，大人围堰挖藕，孩子们在河岸旁捉泥鳅摔泥窝；隆冬，冰封河面，溜冰的少年在河面上追逐嬉闹。
那条小河，承载了我童年太多美好的记忆。虽已离开多年，但它却不时在我的梦中出现。梦里，它的面容，一如我的年少。
后来，见到多年未谋面的儿时玩伴。刚见面，我便迫不及待的询问“寨河”的情况，那口吻，就像探询失联多年老友的音讯。当得知河水断流、河床干涸时，一股失落和哀伤感从心底骤然升腾。
近日研读十九大报告，心中渐渐充满欣喜。因为我知道，不久的将来，我的寨河便会“复活”起来。到那时，我一定回去看看。
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条河。大河象征祖国，小河代表家乡。只不过，在寻常的日子里，它静卧在我们的心底不与人说。而一旦遇到特殊境况，它便立刻流动起来，或澎湃，或潺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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