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最后一个生日
老父亲一生节俭,从没过过像样的生日。因我兄弟姊妹都远在省外工作,父亲怕影响大家工作,每年生日都冷冷清清地度过。
今年父亲的生日恰好在国庆期间,加之父亲病重,兄弟姊妹除远在美国工作的大哥外,其余的都急急赶回来了。医生断定父亲时日不多,我们都守候在父亲病床前。我按摩着父亲因输液而肿胀的双手,泪眼朦胧。看到父亲衰弱而难受的样子,我们都很难过。
父亲生日前一天上午突然对五弟说他要过个隆重的生日,并提出几点要求:一是要大操大办;二是要请厨师;三是要有迎宾台;四是要像我三哥在重庆结婚时那样隆重;五是所请全部宾客一律不收礼。三哥到后,父亲又把对五弟的话重复跟他说了一遍。我们赶紧答应下来。
为了满足父亲最后的心愿,我们几兄妹紧急商量,周密筹划,分工协作。考虑到要像三哥结婚那样多宾客不大可能,我们只有在气氛热烈上下功夫。为了让气氛热烈,我们考虑雇请婚庆公司进行专业策划。我们兄妹有的打电话邀请亲朋,确定人数,有的订餐,有的与婚庆公司衔接洽谈。经过一个下午的紧急筹备,生日宴会已基本准备就绪。为了让父亲能够在生日宴会上现身,切身感受到生日的喜庆与热烈,不留下遗憾,我们一直在鼓励父亲,医生也在为此努力。父亲鼓劲吃东西,医生抓紧配药输液,输血小板、输营养液。
当晚父亲突然病情加重,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并告知我们做好后事准备,当晚可能挺不过。经过医生的全力抢救,父亲病情缓和,平稳下来,已是凌晨2点。父亲舒缓过来幽幽地说了句“离院状态没有形成”,让我们所有人疑惑不解。留下几人照看,其余人暂回家休息,明天还有工作要做。虽连续几天来都没有休息好,可回家躺在床上我依然辗转反侧睡不着,心中忐忑,担心电话突然响起,心中一直默默祈祷父亲最糟也能挺过生日那天。父亲的生日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发生不测,明天将怎么收场?终于熬到天亮,大家赶紧往医院跑。父亲依然病重,但还算平稳,生日照原计划进行。不过父亲到现场已不可能,医生建议不要搬动病人。我们赶紧联系摄像师对生日现场摄像,以便让父亲看看生日实况。
亲朋陆续到来,很多人来到病房看望父亲,大家看着病重的父亲,都眼眶红红地离开。生日宴会如期举行,所有来宾一律不收礼。五弟、五弟媳、姐夫在医院陪护,其余人到酒店进行生日宴会布置,招呼客人。酒店门前设置迎宾台,宾客到来都在上面签名簿上签名留念,儿子和他女朋友在迎宾台迎接宾客,爱人在旁递烟等,姐负责协助婚庆公司生日现场气氛布景,三哥和三嫂负责招呼先到客人到茶楼喝茶,我负责引导来病房客人到酒店。每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过我心里一直紧张不安,怕医院那边突然有事。姐安慰我:“不会有事的,爸爸一定会坚持住。”
因人数不多,大概10桌,我们用屏风把酒店其它空间进行隔离,台上一个大大的金色“寿”字书写在橘黄色背景上,彩色的气球绑扎成型,屏幕上滚动播出父亲个人或与家人的照片,让现场气氛热烈隆重。照片上的父亲一副喜气,可我却忍不住泪眼婆娑。
生日宴会上,我们聘请专业主持人主持,母亲哽咽着在台上代替父亲接受子辈、孙辈的生日庆贺,唱歌、杂耍、魔术等节目将宴会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演出赢得亲朋热烈掌声。我强忍住眼泪,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就往医院跑,以便到医院换班照顾父亲。我为父亲带来了团鱼肉,母亲为父亲端来长寿面,姐为父亲端来三层大蛋糕上的大寿桃,儿子为父亲带来宾客签名簿。
爱人配合婚庆公司抓紧时间对录像进行剪辑,当天晚上8点,剪辑基本完成。爱人带来笔记本电脑,我和五弟一人一边捧着笔记本电脑,父亲靠坐在病床上,坚持着静静地看完录像。我问父亲是否满意,父亲点点头说“满意”。
第二天,父亲坚持着等回了远在美国的大哥,晚上父亲深度昏迷,怎么呼喊也无反应,第三天晚上9点父亲停止了呼吸与世长辞。
父亲的去世虽让我们万分悲痛,但想到父亲的心愿已了,我们兄妹都为父亲送了终,守了灵,并且终其一生父亲也算有福之人,这让我们内心稍感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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