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驿站事件背后，是散户的狂欢还是华尔街的"内讧"？
记者 | 肖恩
游戏驿站股价逼空事件被外界称作散户战胜华尔街空头的史诗级博弈，但在华尔街摩天大楼的落地窗后，或许有另一批金融大鳄导演着这场逼空戏码。
摩根大通（JP Morgan）最近发布的分析显示，2021年1月散户交易者购买最多的10只股票中并未见到游戏驿站的身影，但院线AMC和普拉格能源（Plug Power）两支同样受到散户青睐的股票均榜上有名。
摩根大通的量化基金团队梳理了交易所的公开数据后发现，游戏驿站股票在最受散户追捧的股票中仅排名第15，排名第一位的是苹果公司。
这很难与目前外界普遍认同的说法相呼应。此前引起舆论高度关注的剧情是，散户投资者们通过网络平台“抱团”买入，推高游戏驿站股价，给持有大量游戏驿站空头头寸的对冲基金带来灾难性损失。
但摩根大通全球量化和衍生品策略分析师彭成在一份给客户的报告中指出，散户未必是游戏驿站股票极端上涨的主要驱动力。真实情况可能是，散户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嘈杂声掩盖了背后默默捞金的机构投资者。
不可否认，散户在这场博弈中拥有无可比拟的存在感，他们涌进罗宾汉（Robinhood）等线上股票经纪商大量买入游戏驿站股票和看涨期权，并在Reddit论坛上热烈讨论股市动向，还晒出自己的收益“成绩单”。散户聚集地、Reddit子论坛WallStreetBets（WBS）的成员数量已经达到850万人。
但城堡证券（Citadel Securities）的数据显示，从上周二至周四，散户投资者实际上是游戏驿站的净卖家。上周游戏驿站股价跌幅高达80%，周五（5日）收盘价为63.77美元。
从另一个衡量散户投资者活跃程度的指标交易报告工具（TRF）成交量看，上周二以后散户投资量同样显著减少。TRF是美国金融监管局（FINRA）推出的交易报告系统，基本上涵盖了所有没有在交易所进行的交易数量，因而也代表了绝大部分散户交易量。
数据显示，TRF成交量的市场份额在从1月初一直保持在50%的高位上下浮动，但自1月26日起就开始大幅下跌，截至1月29日仅有42.6%，为1月的最低谷。这意味着散户投资热度从上月底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游戏驿站股价实际上是从22日起才开始暴涨，并在28日达到483美元的最高峰。
值得注意的是，上月28日和29日罗宾汉暂停散户交易也是造成散户成交量下跌的因素之一。
但投行派杰公司（Piper Sandler）分析师罗佩托（Richard Repetto）仍表示，如果整个事件都仅凭散户投资者的力量完成，这个比例即便不上升也应保持不变。因此罗佩托认为，不排除那些没有参与做空的对冲基金在这场逼空大战中“乘风而上”的可能，他们敏锐地抓住挣钱机会，利用市场狂热气氛参与做多并从中获利。
《华尔街日报》3日报道称，纽约Senvest Management公司从去年9月开始购买游戏驿站股票，随着股价暴涨，该对冲基金获利近7亿美元。
瑞银金融服务董事总经理卡辛（Art Cashin）在接受CNBC采访时表示，他认为有一些专业人士在煽动逼空的狂热气氛，鼓动散户集体购入游戏驿站股票，攻击做空的对冲基金。
著名空头机构浑水创始人兼CEO布洛克（Carson Block）也表示，他在游戏驿站等股票上涨行情中看到了似曾相识的东西，这种抛物线走势不太像散户所为，更像对冲基金针对其他对冲基金的轧空行为。
芝加哥大学法学教授亨德森（Todd Henderson）则认为，比起散户自己的狂欢，游戏驿站事件更像是散户和对冲基金联手颠覆华尔街。
根据亨德森的理论，对冲基金买入一揽子原本可以借给空头的股票，使市场上可供借出和借入的股票数量减少，挤压了卖空者在市场的自救空间，最终导致空头被迫平仓。换句话说，这是一场华尔街内部的博弈。
《经济学人》将这种做法称为掠夺性交易。承担着无上限亏损风险的空头是其他对冲基金最理想的猎物。他们利用市场流动性的限制围困猎物，趁机推动股价上涨。当空头为止损而认赔平仓，他们就是最大的获利方。
美国监管机构已经表态称将对该事件进行调查，但短期内很难得出明确结论。
美国市场监管的核心原则之一就是透明度原则，也就是把信息交给投资者，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如今美国国内有关金融市场“民主化”的呼声日益高涨，民众对限制散户交易的意愿并不高，尤其是在罗宾汉单方面限制交易后，监管机构任何不当决策都可能被归为包庇华尔街。因此除非能证实有人蓄意操纵市场，否则游戏驿站事件只会是华尔街历史上的一个小插曲。
芝加哥大学法律经济学教授凯西（Tony Casey）担心，在对冲基金介入的背景下，贸然给散户投资者“定规矩”可能会造成不利影响。凯西表示，尽管规范散户交易行为的呼声一直存在，但这更应该在散户亏损时进行。如果在散户作出错误决策时放任自流，却在对冲基金亏损时积极加强监管，带来的会是另一场政治灾难。
更重要的是，美国监管机构认为这次事件并没有暴露出美国金融市场基础设施的主要问题。美国财政部4日表示，监管机构一致认为股市的基础设施具有弹性，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调查的重点在于投资者的交易行为是否符合投资者保护以及公平有效的市场规则。
因此监管机构和立法者的主要关注点将集中在散户和市场之间的“中介”平台，即罗宾汉之类的线上交易商和WBS论坛之类鼓动散户进行投资的社交媒体。
罗宾汉的免佣金炒股模式大大降低了散户进入市场的门槛。但罗宾汉扮演的角色实际上是散户和做市商之间的“桥梁”，在用户买卖股票或期权时把用户指令转发给做市商，并从中获利。批评者认为，有证券经纪人会利用这种平台有意引导客户的投资行为，实现收益最大化。游戏驿站股价的波动背后也有证券经纪人的推动。
众议院金融服务委员会主席沃特斯（Maxine Waters）称，她将于18日的听证会上对订单流付款进行审查。
另据彭博新闻社4日消息，SEC正在梳理社交媒体上推高游戏驿站和院线AMC等公司股票的内容，审查相关交易数据，调查股价波动背后是否存在欺诈和操控行为。美国法律禁止传播虚假或误导性信息来操纵投资者买卖证券。
WBS论坛发言人在接受CBS新闻网采访时还称发现“大量”机器人活动，部分遭平台自动审核系统屏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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