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外交的“特朗普主义”还能走多远?
【编者按】
1月7日,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发布《变局与调适:复旦国际战略报告2019》。报告指出,2019年呈现给世人的是一幅混乱与变化交织的图像。“失序”、“失常”和“不确定”成为评估国际局势的流行词。后冷战时代人们一度习以为常的经历——球化高歌猛进、世界经济蓬勃发展、跨国跨地区联系越来越密切、大国关系总体稳定、国际合作不断增强——已成为过去的好时光。展望2020年,变局依旧,调适不止,谁能在“活”、“通”、“新”三字上下真功夫,求得实绩,谁就能在变化的大潮中傲立潮头。
澎湃新闻“外交学人”今起选刊其中部分文章,希望能向读者展现在2020年,一些国家和地区能否顺势而为、应时而动、灵活变通、把握先机,通过战略与政策的调整来应对和适应变化的形势。
2019年,特朗普治下的美国,经济上持续增长,政治上总统弹劾大戏上演,外交上特朗普主义继续“发威”。岁末年初,对美国这一年的盘点和未来一年的展望可以概括为三大问题:经济增长还能持续多久?弹劾案的影响如何?特朗普主义还能走多远?相信这些也是萦绕在特朗普本人心头的主要问题,姑且称之为“特朗普三问”。
经济增长还能持续多久?
2019年美国经济形势总体向好。从2009年6月份开始的这一经济扩张周期至2019年7月已进入第121个月,从而打破了此前120个月(1991年3月至2001年3月)的历史纪录,创下自1854年开始统计这一数据以来持续时间最长的一个增长周期。2019年全年经济增长预期在2%以上,比上一年回落0.5%左右;11月份失业率较前月下降0.1个百分点至3.5%,与50年来最低点持平。股市屡创新高;通胀处于低位;由于股市上涨和加薪,居民收入增加,这有利于支撑消费,拉动经济增长。
不利的消息包括:自2019年3月起,美国两年期国债收益率超过十年期国债收益率,形成倒挂,这是2007年以来首次。自1978年以来,总共出现过5次两年期与十年期国债收益率的倒挂,每一次都会随之出现经济衰退。受贸易战的影响,制造业不景气,从8月份开始连续4个月萎缩,投资下降,运输、物流业务减少等。美国联邦债务高企,蕴含着重大风险。
2020年美国经济将放缓,增长率会回落到2%以下,虽然目前看来出现衰退的可能性不大,但不能排除突然陷入衰退的可能。尽管此次衰退的力度将是温和的,对特朗普来说,最重要是防止在大选投票之前出现衰退。
弹劾案的影响如何?
2019年12月18日,美国众议院以滥用职权和阻碍国会调查两点指控,通过了对特朗普进行弹劾的决议,这使特朗普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三位遭到弹劾的总统。无论特朗普最终会不会被弹劾下台,这一政治污点将载入史册。
众院关于弹劾特朗普的投票基本上是按党派划线,这意味着在参议院审理弹劾案时,亦将受到党派政治的左右,而共和党对参议院的控制将会确保特朗普无虞。除非发现新的不利于特朗普的重大证据,迫使共和党决定抛弃特朗普,否则特朗普被弹劾下台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但是弹劾案无疑将加深国会内部两党之间的对立情绪,国会的运作进一步被党派政治的阴影所笼罩。
众院民主党之所以决定弹劾特朗普,固然受到内部自由派的积极推动,但其主要着眼点在于2020年大选。民主党希望通过对特朗普的弹劾,揭露其腐败行为,以此影响中间选民,动员民主党选民积极参加选举造势和投票,并转移公众对特朗普政绩(主要是经济上的)的注意力。
那么,弹劾案会对2020年的总统选举产生何种影响?在众院通过弹劾案后,全国民调只有微弱多数支持弹劾特朗普,虽然关键州的态度比全国民调结果更重要,但目前关键州对弹劾的态度变化不大,而特朗普的拥趸大多表现出更加狂热支持特朗普的态度,特朗普的人气不降反升。因此,2020年的大选将是异常激烈的政治较量,民主党人会全力以赴将特朗普赶下台,特朗普则为了报复民主党的弹劾和赢得连任而奋力反击,共和党亦将竭力保卫特朗普,充斥选战的不仅有竞选的狂热,还有政治上的愤怒和仇恨。2020年的美国大选将充满浓浓的火药味,激烈程度将是几十年来所罕见,投票率有望创新高,而弹劾案对选举结果的影响也只有到大选投票日才会见分晓。
特朗普主义还能走多远?
2019年是以“美国优先”为宗旨、以经济民族主义和外交单边主义为特征的特朗普主义继续为所欲为的一年。
美国自2018年发起史无前例的对华贸易战后,贸易战以及相关举措(如收紧对华技术合作,限制中国对美投资,管控中美人文交流等)不仅给中美关系带来巨大冲击,也使世界经济蒙受其害,贸易战对供应链和价值链的影响使国际贸易与投资大幅下降,世界经济增长放慢。
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行为还使得一些国家竞相仿效。据世贸组织统计,在截至2019年10月中旬的一年内,全球新出台的贸易限制措施达到2012年以来的最高水平,价值7470亿美元的商品和服务受到影响,加剧了国际贸易和全球经济的不确定性。不仅如此,一旦美国对协议的实施不满,还可能再次挥舞关税大棒,贸易战重新升级的乌云并未完全消散。
2019年12月10日,由于特朗普政府阻挠新法官遴选,世贸组织上诉机构陷入因法官人数不足而停摆的困境,这是WTO成立以来的首次。在上世纪80年代,美国对一些国家滥用301条款进行威胁和惩罚,因此在1994年,部分国家与美国达成一致,同意在服务贸易、外国投资和知识产权等问题上做出新的多边承诺,同时引入一个有约束力的争端解决机制,世贸组织在1995年应运而生。
在过去25年中,这一体系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国际贸易的稳定和繁荣。现在美国痴迷于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甘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使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失能,就是想回到WTO成立之前的时代,这样美国就可以毫无顾忌地运用单边手段对付其贸易伙伴,最大限度地榨取经济利益,服务于“美国优先”的目标。
WTO上诉机构的停摆是对以规则为基础的国际贸易体系的重大打击。美国从WTO的缔造者蜕变为破坏者,既是美国的可悲,更是多边主义和自由贸易的不幸,意味着华盛顿会在2020年甚至更长时间内不断升级贸易战,世界贸易环境面临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2019年8月2日,美国宣布正式退出《中导条约》,立即恢复陆基中程导弹的研发和试验(在年内分别进行了1次陆基中程巡航导弹和1次陆基中程弹道导弹的试验),并宣称将在欧洲和亚太地区重新部署中导。《中导条约》的失效严重削弱了国际战略稳定,将使欧洲和亚太地区面临更加复杂严峻的安全形势,军备竞赛的风险大大上升。
此外,特朗普政府还宣布美国将退出联合国《武器贸易条约》,声称永不批准《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并放风将退出美俄已执行多年的《开放天空条约》。特朗普政府挑战国际安全和战略稳定的一系列倒行逆施,固然受到单边主义思维的驱使,本质上则是美国根深蒂固的霸权思维的反映,即为了追求其力量优势,美国可以为所欲为。
2019年,世人还见证了美国肆无忌惮地挥舞制裁大棒,对外国实体和个人行使“长臂管辖”:9月和12月,美国对伊朗实施了两轮制裁,其中针对伊朗央行的制裁被称为美国有史以来对别国实施的最严厉制裁;12月20日,特朗普签署《2020财年国防授权法案》,对俄欧合作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项目和“土耳其流”项目实施“域外制裁”,包括对进行管道建设的任何欧洲公司实施经济制裁,所有参与管道建设和服务的公司与个人都将被取消美国签证,其在美国的金融资产也将被冻结。
美国之所以能够肆意挥舞制裁大棒,很大程度上是依仗美元作为国际货币的地位,通过将美元武器化来惩罚任何违反美国意志和利益的国家。然而,美国滥用“长臂管辖”的结果,不仅遭到国际社会包括美国盟国的反对,严重损害美国的国际信誉和声望,更迫使一些国家谋求摆脱对美元支付体系以及美元的依赖。
例如,为帮助欧洲企业绕过美国的制裁继续与伊朗做生意,德法英三国在年初成立了新“贸易往来支持工具”INSTEX,年底前又有6个欧洲国家加入了这个机制,而深受美国制裁之害的俄罗斯则在推行“去美元化”政策。长远而言,美国不啻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2019年,特朗普主义在国际舞台上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贸易战、毁约、退群、废制、制裁等等,这些恣意妄为追求的是“美国优先”,毫不顾及道义、责任、信誉和形象。从这一年特朗普政府外交的实际效果看,朝核问题、伊核问题、中东问题、对俄关系、美欧关系等等,都乏善可陈。特朗普主义还能走多远?答案将在2020年美国大选后揭晓。
(作者系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院长、美国研究中心主任。本文原标题为《美国:特朗普三问》,发表时略有删节。)(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下载“澎湃新闻”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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