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乐视窒息
记者 | 梅玲
编辑 | 曾福斌
回想起贾跃亭的名言——“让我们一起，为梦想窒息！"不知道现在持有乐视网的逾25万股民会作何感想。
5月10日晚间，乐视网（300104.SZ）被深交所按下股票暂停上市的按钮。当日上午，乐视网刚刚举行了2018年年度业绩网上说明会。会上，公司表示目前未有明确资产重组计划。
上市9年间，乐视网曾是创业板的明星股，市值最高时候达1700亿元，但2016年底曝出资金危机后，仅仅两年，乐视网迅速跌落神坛。
独立互联网分析师付亮10日晚间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乐视网原来的生态化反，过度补贴肯定有问题，大股东在其位不谋其政很久了，二股东也失去了信心，通过资本腾挪以减少自己的亏损，在两大股东都不管上市公司的情况下，它的退市几乎是肯定的。"
“乐视沦落到如今地步，源于步子迈的太大，在乐视网没有盈利的状况下冒然进军其他领域，最终走向了幻灭。乐视网的问题其实一点都不复杂，走到如今的根本原因仍然是核心竞争力不足，从本质上来讲则是因为负债率过高，面临资金链困境始终无法解决，致使企业无法向前进一步发展。此前，因为乐视网的摊子铺得太大，我曾建议适当地收缩战线，还可能有崛起机会，但当时无人注意。"清晖智库创始人宋清辉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目前，乐视网股价1.65元，总市值67.4亿元。乐视网走到这一步，留给25万股民的还剩什么？谁该为此负责？是否面临投资者的巨额索赔？未来又该往哪去？
上海创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许峰律师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接下来应该会有中小股东就此提出诉讼。
剩下的25万股民和120亿债务
由于乐视网2018年年度经审计，净资产为负，乐视网于4月26日停牌。这是其第二年净资产为负。
5月10日晚间，深交所发布了关于乐视网信息技术（北京）股份有限公司股票暂停上市的公告，因触及创业板暂停上市情形，深交所决定自2019年5月13日起暂停乐视网股票上市。
乐视网2004年成立，2010年创业板上市，2015年5月股价达到最高点，千亿市值背后贾跃亭迎来高峰时刻。2016年债务危机爆发，继而引入融创与白衣骑士孙宏斌，2017年7月，贾跃亭出走美国至今未归，2018年3月，孙宏斌“愿赌服输"辞任乐视网董事长，2019年5月10被暂停上市……
财报显示，2018年，乐视网营收15.58亿元，较上年下滑77.83%，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40.96亿元，经营活动产生的现金流量净额为-10.75亿元。
上市公司体系内还存在的业务包括：运营业务共计产生营业收入8.54亿元，占比54.82%；版权分销及电视剧发行收入2.71亿元，占比17.43%。
运营数据方面，截至2018年12月31日，乐视网PC端和移动端累计注册用户数分别约为0.20亿和0.59亿。公司广告主数量为88家，平均广告收入为191万元。
员工方面，2018年，乐视网合并员工人数为456人，较2017年的2180人减少了1724人。
截至今年一季度末，乐视网股东有25.72万名。就在4月25日乐视网发布净资产为负停牌前，仍有资金选择搏命涌入，豪赌乐视网能够出现奇迹。
截至2019年5月9日，乐视网第一大股东贾跃亭持有公司9.2亿股，占公司总股本的23.07%，其中8.57亿股已质押，占公司总股本的21.49%，持有的9.2亿股被北京市第三中级人民法院等司法部门冻结、轮候冻结。且所有质押股票已经触及协议约定平仓线。
许峰律师就此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大股东贾跃亭所质押，轮候冻结的股份需逐步处理，冻结的股份必然要走司法拍卖程序，除非清偿了债务，质押股份估计也得走司法程序确权，然后再拍卖，但暂停上市还是会有影响，因为流动性会影响价格评估。变现能力，流动性都是估值的重要因素。因此影响还是挺大的。"
截至2019年第一季报，目前公司前十大股东名单中，天津嘉睿汇鑫企业管理有限公司持有比例8.56%，持股数3.41亿股；刘弘持股1.18亿股，持股比例2.95%；贾跃民持股6676.2万股，持股比例1.67%；乐视控股持股2388万股。
此外，还有五家基金公司深陷其中，损失可谓惨重。
截至2018年年底，乐视网总体负债规模约120亿元，部分债务情况如下：
截至2018年12月31日，上市公司合并报表范围内应付票据及应付账款约33.55亿元，主要为应付供应商及服务商欠款；上市公司合并报表范围内长短期借款共约5.55亿元；其他流动负债约33.04亿元，主要为金融机构及非金融机构等借款。截至目前，公司未偿还完毕天津嘉睿2017年11月借款及融创房地产代乐视网垫付的中泰创盈贷款本息。
5月10日上午，乐视网在业绩说明会上表示，如若被暂停上市，短期业务开展不会受到太大影响，截至目前，公司目前未收到贾跃亭的行程安排，也未收到融创或者其他投资者作出的公司股票收购计划。
九年资本市场路
上市之初，以视频业务起家的乐视网发行价29.2元/股，被称为A股首家网络视频公司，而在当时，排名靠后的乐视网如何越过优酷土豆等大型视频企业称为A股第一家视频上市公司，成为长久以来乐视网的谜团之一。但这并没有阻挡乐视网的强劲扩张。
从财报数据上来看，2010年～2016年，乐视网经历了节节攀高的业绩大增涨。2010年～2016年，乐视网实现营收分别为2.38亿，5.99亿元，11.7亿，23.6亿元，68.2亿元，130亿元，220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净利润分别为7010万元，1.31亿元，1.94亿元，2.55亿元，3.64亿元，5.73亿元，5.55亿元。
财报数据的背后，是乐视网及贾跃亭2015年自创的“生态化反"大扩张：各个生态业务被糅合在一起产生化学反应，释放出巨大能量，除了视频业务外，还包括了电视，手机，影视，乃至后期出现的乐视汽车。
具体表现为，2011年，乐视影业成立，2013年，主打超级电视的乐视致新成立，2014年，乐视体育成立。同年，乐视汽车推出，2015年，乐视进军智能手机市场。每一项新业务的展开，背后都是源源不断的资金在消耗。但雪山崩塌之前，接连推出的新项目只是将乐视网股价不断推向高潮。
2014年，乐视网以410亿元的市值成为创业板市值第一的公司，贾跃亭成为创业板首富。2015年5月12日，乐视网股价最高达179.03元/股，市值突破1700亿元，达到自己的最高峰。被“生态化反"这艘大船所吸引的，有当时的“公募一哥"任泽松、二股东鑫根基金、以及最牛散户章建平等等。
2014年年底，贾跃亭以上市公司乐视网为基础，开启了乐视生态的激进扩张，逐步构造乐视生态七大板块，涉及内容、手机、体育、汽车、互联网金融等。并在2015年收购易到，2016年拿下酷派，同时进军北美、印度市场。
从财报数据来看，业务转折定格在2017年，乐视网营收由2016年的220亿元下滑至71.0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从2016年的5.55亿元到巨额亏损达-139亿元，并成为当年A股亏损王。2018年，乐视网营收收缩至15.8亿元，归属于上市公司股东净利润为-41亿元。
业绩大幅下跌的背后，是“生态化反"的资金链开始出现崩坍。2016年年底，乐视爆出拖欠供应商欠款，数额高达100多亿元，并有供应商选择将乐视网告上法庭。但乐视随即否认，表示公司不存在拖欠巨额款项的情况。
随后贾跃亭发布公开信，表示因供应链压力剧增，即将提前结束烧钱模式，并表示自愿领取公司1元年薪。然而此时的贾跃亭已质押了手中持有的绝大多数乐视网股权，落袋为安。2017年1月，白衣骑士孙宏斌携带150亿元现金而来，此时的乐视网仍然在表示，这是“一次性系统解决资金短板"之举。贾跃亭表示：这笔资金进来后，就能够基本满足乐视生态的第二阶段战略……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上市公司乐视网，已经成为融创的弃子。此前，融创中国已把乐视智家、乐视影业更名为乐融致新和乐创文娱，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实际上，乐视网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包括乐视网创始人贾跃亭本人，目前他在美国专注‘闭门造车’，也丝毫没有留恋乐视网的意思。"宋清辉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2017年5月，贾跃亭辞去乐视网总经理职务，专任董事长一职。同年7月3日，贾跃亭夫妻12亿资本被冻结；7月6日，贾跃亭辞去乐视网董事长职务，并远走美国，仅仅留下“下周回国"的段子。2017年11月，贾跃亭明确表示无力继续履行对上市公司无息借款承诺。
2017年7月21日，孙宏斌就任乐视网新一届董事长，5个月后，2018年3月14日，孙宏斌称因工作安排调整原有辞去乐视网董事长职务，退出董事会，并不再在乐视网担任任何职务。随后泪洒股东大会，承认投资乐视失败——“愿赌服输"。并表示：“人有时候要敢叫日月换新天，有时候也要愿赌服输。"错判之处在于关联方欠上市公司的债务无法得到有效偿还。
乐视网在5月10日的暂停退市公告中表示：自2016年以来，公司通过向贾跃亭先生控制的关联方销售货物、提供服务等经营性业务及代垫费用等资金往来方式形成了大量关联应收和预付款项。截至2018年12月31日，大股东及其实际控制企业对上市公司合并范围的欠款余额达到约28亿余元。
乐视网先后曾多次强调，公司一直在和大股东及其关联方协商处理债务解决方案，但债务处理小组最终未拿出可实质执行的完整处理方案，未给出与上市公司共同解决债务问题的计划，上市公司未因债务解决方案直接获得任何现金。
最终，因巨额亏损导致连续两年净资产为负，深交所对乐视网作出暂停上市决定。
事情还没结束
根据《创业板股票上市规则》，在暂停上市后首个年度经审计的净利润或者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的净利润为负值，暂停上市后首个年度经审计的期末净资产为负值，暂停上市后首个年度财务会计报告被出具保留意见、无法表示意见或者否定意见的审计报告等情况，深交所将决定终止其股票上市交易。
目前，创业板公司退市后没有重新上市的制度安排。
而从乐视网的经营情况来看，退市几乎不可避免。在10日上午的业绩说明会上，乐视网表示，如乐视网股票被证监会决定终止上市，乐视网股票将在整理期后，在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进行挂牌转让服务。
对此，付亮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乐视网的退市，需要追责大股东。"
付亮称，“任何大股东将股票质押拿钱走人，且不再参与公司业务，都不正常。乐视网不一样的地方是二股东接过了管理权，控制了股东大会和董事会，但他们也仅代表二股东。"
许峰律师则对界面新闻记者表示：“接下来应该会有中小股东就此提出诉讼，近年来大股东股权质押后选择套现离去的案例有不少。"
目前，乐视网和第一大股东贾跃亭正处于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中。
一年前，“乐视致新"更名为“乐融致新"，并引入京东，腾讯等战略投资者。2018年年底，融创通过竞拍获得乐融致新控股权，乐融致新相关财务情况自此不再纳入上市公司报表之中。2019年5月7日，乐融致新发布了第五代Letv超级电视。
对此，5月10日，乐视网在业绩说明会上表示：不存在融创掏空乐视网的嫌疑和情况。在分析师的眼中看来，这只是融创减少亏损之举。
剥离了最为优质的乐融致新，按下暂停上市键后，乐视网又该何去何从？
互联网业内曾流传这样一句话：乐视，要么成为伟大的神话，要么成为中国互联网史上最大的笑话，但它却绝不会是一个平庸的公司。
在5月10日公司被暂停上市之际，已经被立案调查的创始人贾跃亭未发表任何言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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