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点> 今日财经> 正文

灵魂的羽化和安妥 ■李喜林

西北信息报 2019-03-29 01:02 大字

我常常臆想,在当今文坛上,禅香雪的出现是不是有种神意;她是不是被赋予了某种使命,抑或特异潜质。要不,在她的文字里,为什么会有道的身影,佛的圣光,儒的温婉和神的天音呢?说心里话,从事文学写作多年,我对文字的运用有种近于苦役般的苛求。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文学最基本也是最根本的意义,就在于文字本身,就像人的生命存在意义在于活着本身一样。在这样的认知下,我对古往今来文学家的文字常常有着半信半疑的猜度。我喜欢但丁,喜欢泰戈尔,喜欢莱蒙托夫,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喜欢茨威格,喜欢鲁迅、郁达夫和余华,更主要的,是喜欢他们的文字。尤其在当下这样一个极度物化的时代。很普遍的情形是,文学写作者对文字缺乏应有的敬畏。在他们的文字里,看不出文字闪烁的虹霓和地心般的沉潜。更有甚者,让文字变成承载欲望和标榜自我的工具。

然而,禅香雪文字的出现,让我大为惊讶和欣喜。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秋夜。我写完一部作品的一个章节,已经是凌晨两点。我无意中进了禅香雪的博客,又是无意中读到她的一首诗。我的眼前出现了瞬间的迷离,继而是文字的光辉带来的鲜亮,是那种久违的,只有童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所能感受到的光亮。一句话,禅香雪的文字点亮了我的心智——

我的确是病了,无须多想

我想我病的不仅是身体还有空荡荡的心

我病得找不着北,找不到遗失的诗歌和诗化的文字

像秋天枝头缺失温暖的叶子

孤零零地遥想春天,还有春天残留的一线生机

能打碎的全打碎,能埋葬的全埋葬

能打包邮寄的赶快托付给河流

海的那一边有一亩稻田

开荒者是我的先祖,他们揭开头巾用汗水浇灌

稻花香里说丰年。我看不见他们说笑的模样

但眼神里的守望跨越千年的门槛

结成籽粒饱满的麦穗,一束束,飘散着原初的麦香

我行走着,一不小心丢失锄头

忧伤比麦田里的荒草还要稠密三分

秋风蚕食我的忧伤,蚕食我橘红色的希望

留下一只轻飘飘的蝉蜕,等待消亡

——《等待消亡》

不知道,那个凌晨,我将这首诗读了几遍。只记得,我是伴随着她博客里的音乐阅读的。那首乐曲是班得瑞的钢琴曲《追梦人》。班得瑞的音乐空灵忧伤,充盈着似乎能消解一切内心和灵魂纠结的不可知的力量,和禅香雪文字里的忧伤和空灵惊人地一致。那个时刻,我几乎以泪洗面。我给她的这篇博文留了言:读完这首诗,我悄然流泪了,不仅仅是为我们将要或迟或早地走向消亡的无奈和忧伤,我更多地被诗歌里面沉郁的温暖深深打动。是啊,在海的另一边,有一亩稻田,开荒者是我们的先辈,我们迟早会和亲人相聚的。当我们再也找不到丢失的锄头,我们会成为一只只轻飘飘的蝉蜕。感谢诗人用极其柔曼极其母爱的圣光点亮了我们的心智,给我们行进归宿的旅途创造出如此温馨醉人又美丽忧伤的情境。这不是天音是什么,尘世上还有什么诗歌能让我的内心真正安妥?

此后,我就静静地坐在电脑前,一次次进入诗歌的世界,“能打碎的全打碎,能埋葬的全埋葬,能打包邮寄的赶快托付给河流。海的那一边有一亩稻田,开荒者是我的先祖,他们揭开头巾用汗水浇灌,稻花香里说丰年。我看不见他们说笑的模样,但眼神里的守望跨越千年的门槛”,这样的诗句,让我仿佛听到了天音。将一切该打碎的全打碎,能埋葬的全埋葬,并且托付给河流。禅香雪从生命的消亡出发,将人的本体回归到最初的自然状态。更为超然的是,将能打包邮寄的托付给河流,这是我们的精神和情感,是我们的灵魂进入水一样纯净的世界,同时也进入时光的河流。这时候,我的感觉仿佛羽化了,河流宛若时光的手在空间划的印痕,闪烁着粼粼般如同绸面的光芒,又像飘逸在小说家寇挥创造的那条河流《北京传说》上。禅乐从虚无的天空袅袅娉娉,我看见河流羽化了,玄之又玄,从中出现了一条虹霓般的门径。不过,前面引路的不是警幻仙子,是神仙般的母亲,她将我领到了海的那一边,那里有一亩稻田,田地里有洪荒的先祖。我进入那片稻田,温暖的圣光安详地普照,这里是天堂,是我梦境中多少次来过的地方。多少年来,我多次试图描写这个梦境的过程,但多少次没有完成。这个梦碎片式的在我精神的纵深地带忽隐忽现,如同游鱼的鳞光。所以,当这首《等待消亡》的诗歌訇然打开我的梦境之后,我灵魂的震撼无以言表。

所谓梵音,禅语,我们常常触及,但我们是不是能得到灵魂的感应进入化境和幻境呢?阿拉伯神话里阿里巴巴有一句简单的话语,说语言仿佛一把钥匙,能打开财富之门,其实就暗示了语言的神妙。在当代年轻的作家里面,禅香雪的文学语言在某种程度上具备了这种神妙和魔力。她总是让她的情感和灵魂回归到最初点,甚至回归到人的生命消亡和重生的临界状态。她的文字里有淡淡的忧伤,而忧伤又透露出某种宿命,或者不确定的东西。她的这些潜意识往往走得有些远,几乎要走到人生的背面,已经有了曹雪芹在《红楼梦》里参悟的味道,有种近乎于“阴阳镜子”的况味。说实话,香雪还很年轻,我是不想让她走得这么远,因为她已经从幻境中进入真境,再走就有可能领悟人生真相,遁入空门。这是我读了她的《复活在远方》后的感觉。在这篇散文里,禅香雪的意识从尘境走进幻境,又从幻境走进真境,她有一种走错了路的痛感。是什么力量让她走错方向呢?也许是名利,也许是其它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当她顿悟之后,就有了小草可以今年枯萎明年复活而人的生命不能重生的无奈和喟叹。“所以,请你送我回起点,给我一次复活的机会。以后的路,就让我自己来走,不要任何人左右。我绝不会再选错方向。山那边,有我的三分耕田,一辆耕车。河水日日流淌,它流动得一点也不喧闹,静静的,缓缓的,如同我此刻渴望宁静的心。河里的鱼儿,想怎么游就怎么游,我不给它们规定种种范式,禁锢它们的天性,让它们有生存的痛点。夹岸的桃花,即便落英缤纷,我也不会伤感。我知道那是生命的流程应归的终点。”应该说,这是香雪精神和灵魂的极乐世界,只不过让我读出了“太虚幻境”的味道。“怎么可能活过来呢?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人的复活,只是精神的复活,消亡的肉体会化为尘埃,随风飘散。即使身体中不死的因子附着在草叶上,那也得千万个因子的重新排列组合,才能重建一个新的生命体。而此时的生命体早已失却了原来的模样。所以,人是不能和草叶相提并论的。草叶的复活包含着肉体的复活,而人的复活只能是精神的复活。那么,我奢望的复活岂不是镜花水月?退回原点的想法岂不是痴心妄想?现在,我要如何走下去,才能回归到我的方向,顺意了我的本性?你隐身得如此干净,留下的路毫无拐弯的迹象。头顶的太阳不管不顾地斜下去,斜到密林的深处。老鸦绕着旧式的坟茔漫叫了一圈,飞到夜色里去了。我在草叶寸寸饱满的生命里矮下去,矮下去了……”

我记得,读香雪《复活在远方》这篇散文,仍然是在一个深夜,我在惊叹她那种非凡的神性语言里萦绕着的缥缈天音,有一种近似于听神曲的感受。我清楚地看到,香雪总能通过文字发现来自天地以及个体生命相融合抑或相对应的秘笈。她有种能飞速般抵达灵魂世界的神力,她笔下展示的世界就是她的灵魂世界。这个世界,也就是她在《等待消亡》里面带我走进的那个世界。只是,前者曾经让我的灵魂得到安妥,《复活在远方》让我有种寒冷感。我知道香雪的灵魂深处一定有什么纠结了。我告诉香雪:其实,我们的路无所谓走得对与错,一切都是定数,都是一种宿命。我们很多时候在奢望能够重新走一次,这自然是已经不可能。上天给了我们成长的过程,给了我们创造的过程,同时给了我们迷途的过程,给了我们生命的快乐和痛苦,这样才组成了我们完整的一生。香雪,你太清醒了,你超凡的感悟让我们看到了人生的背面,看到了我们人类的生命脆弱到抵不过草。我想,这只是对我们自身个体生命而言。我们的后裔同我们的关系,事实上也就同草一样,我们的生命叶子凋零了,根还在,后裔就是我们的根。说什么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其实就是写我们人类的命运。不要太感伤了,对生命的追问,就到此,往回走吧,我们还有很多温暖的东西。

接下来,我在《淡化抑或消散》中又重新体味倒了她的文字最初给我的安详温暖和慰藉。“坐在湖边,水面过于平静,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辨。鸟与叶子的呼吸不同,草与露珠的呼吸迥异。我的呼吸落进水中,竟也无动于衷。随手捡起一块石子,抛向水面。于是,静态的水面漾动起来,波纹沿石子的落点渐渐扩散,一波一波,像看热闹的人群,逐层散去。水圈越退越大,越退越淡,淡到虚无,直至恢复原初的平静。”这是《淡化抑或消散》的开头,我个人认为应该是禅香雪给我们创造的一个真境,一个给我们生命乃至灵魂启示的镜像,如果说湖里的水如同时间那样宁静安详,那么,可以说,禅香雪是坐在时间之外去谛听鸟的呼吸、叶子的呼吸、草与露珠的呼吸。就连她抛向水里的石头,也是在静态的水面显出涟漪,一波一波向外扩散,像看热闹的人群,逐层散去。水圈越退越大,越退越淡,淡到虚无,直至恢复原初的平静。表面上看在写湖水的波纹,其实在写人生。时光如水,人的个体生命多么像水里的石头,虽然有了一些响动,抑或激起一圈圈涟漪,但最终要淡到虚无,时间之水终归恢复到最初的宁静。然后,作者写了自己儿时的追忆,写了对爱情的追忆,写了弟弟走失的追忆。这些追忆都有痛点,但都如同时间之水的波纹淡到虚无,就连仇恨也最终被以德报怨的情怀稀释。如果说,禅香雪的真境是道意义上,是从天地间获得的,而善就是灵魂层面的,是建立在道层面之上的,有着普世的关怀意义。在这篇文字里,禅香雪同样给我们提供了一个镜像:“父亲不是教徒,却也能大发慈悲。我的怨仇滴落父亲宽阔的胸怀,如同咸涩的雨水滴落偌大的淡水湖。我想起一种游戏。学写毛笔字的童年,写得憋闷时,喜欢提起毛笔,饱蘸一笔浓墨,提得高高的,让笔尖的墨汁自动滑落。白森森的大字本上,一个黑色的墨点,迅速向四周蔓延。待到墨汁凝滞,看看父亲不在,拿起大字本到阳光下透视。墨汁洇湿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极有层次感,像极美术课本上的黑白画。距离中心点越远,墨汁的颜色越淡,淡到和白纸的白浑然一体。这样的过度自然无痕,我很喜欢。再翻开后面的纸张,也清晰地洇透黑色的墨圈,愈往后翻,墨圈的颜色越淡。墨汁的威力终究是有限的,我想。心中积久的怨恨不也是这样吗?时间的悠远和空间的遥远终究会淡化一切的恩怨情仇。”

我想,人一旦从物欲横流的尘镜世界进入幻境最终走进真境,就已经有获得天地之道以及人生之道,灵魂之道的可能。但道必须是前提,在这个意义的基础上,善的灵光就照耀了心灵世界。就像大字本白纸上洇透的墨圈,一张张后翻,白纸上的墨痕会越来越淡,淡到和白纸浑然一体,而恩怨情仇也如同白纸上的墨圈。禅香雪的文字总是能将转瞬即逝的玄思妙想在不经意中轻盈地获取,并在轻盈中给笔下的物象赋予一种通透的乃至通灵的意义。这些意义有别于生活和艺术的悖论说,是一种建立在形而上之上的更自由的飞翔。而飞翔不是指文字而言,是于文字之外的混沌虚无、玄之又玄的情境。在这样的境地中,文字的神速如同地球自转,已经看不到飞舞的影子,而是飞舞在静态中。由此,散文发现的意义升华了,出现了高于发现之上的神力。这也是禅香雪散文独具魅力的核心价值和存在意义。

纵观禅香雪的诗文,我惊喜地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景观。我看到纯净的文字如何像一只只神鸟,驮着神性之光,在天地间那个玄幻的美丽之域构建的精神景致。我看到了梦境中或断或续的情景如何能在禅香雪的文字里得到完美的呈现。从这个意义上说,禅香雪的文字是一只只鸟儿,是她的骨血和灵魂滋养的。也许这些文字被她不知不觉滋养了许多年。要不,这些文字为什么能那样神速地抵达天上人间,飞跃阴阳两界,能以不可感知的神速抵达我们在梦魇中向往的精神和灵魂的归宿之地?她的文字是羽化了的,羽化了的还有她的母性之爱,母性之美,母性之德。她的文字能给我们提供一条虹霓般的灵魂通道,能让我们将生与死从精神和灵魂上续接,进入安详之地,能让我们在饱尝人生苍凉中得到另一种壮美情感,能让我们得到灵魂的安妥。她的文字里有道,有善,更有大美。

新闻推荐

告别“激进” 房企低调控风险

【一周观察】3月的第四周,房企密集发布年报,包括万科、恒大、融创等龙头房企相继披露2018年的财务报告并举行业绩...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