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把自己的孩子吞了
撰文 | 编辑部的打印机
最近整理我的远古内存,发现了一个故事,应该就是发生在你们这个时空的,所以我又回来了。对,我就是传说中的那位打印机,我的过去在。
捡起打印纸,这就是那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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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大利亚雨林的夜晚,窸窸窣窣。突然几声尖厉刺耳的叫声刺破夜空,惊醒了整个雨林。
袋獾(Sarcophilus harrisii)
叫声是袋獾发出的,他之前生活在澳大利亚南边的塔斯马尼亚岛上,几年前移居到昆士兰,当了雨林的夜班警报员,他的尖叫就是雨林的警报声。
很快,绵羊中队来到了案发现场,围观的几个动物自觉让路,露出了溪水边的几具幼蛙尸体,有的体色还比较浅,显然还没有发育完全。经过黑猩猩法医简单的检查,确定幼蛙刚刚死亡,系物理性损伤致死。
最初发现这里的,就是报警的袋獾。听了他的目击陈述,在场众动物不无惊讶。
几周前,袋獾正在溪水边巡逻,远远看到一只长相奇怪的“青蛙”,像是把自己产的卵给吞了。他相信怪人必有妖,便走过去看看究竟,到了却没发现“怪蛙”有任何异常,和他打过招呼就钻回水里了。
但袋獾的警觉并未减轻,一直明里暗里关注着。几周下来,他没怎么看到那只蛙,最关键的是,也没在水里发现过任何蝌蚪。毕竟蛙的卵都要先变成蝌蚪的。所以他怀疑“怪蛙”吃了自己孩子。
就在刚才,袋獾又看到了她,隐约还看到她把一只小蛙捧在嘴边,当下断定又要吃小蛙了!袋獾尖叫一声,立刻开跑,等跑过去,就是现在的场景了。之后袋獾再次尖叫报警,后面大家就陆续来了。
袋獾话音刚落,水面响动,一只蛙蹦了出来。绵羊中队长看着袋獾,袋獾赶忙澄清,这并不是他看到的那只。
巨型斑蟾(Mixophyes iteratus)
by Tnarg12345 (CC BY-SA 3.0)
上来的是巨型斑蟾,是澳大利亚第二大的蛙类,体长大约12厘米,而那只怪蛙大概只有5厘米。
巨型斑蟾也说了一些线索。因为同样生活在水中,他见到那只蛙的机会更多。最近几周,他发现“怪蛙”从未进食,像是大吃一顿之后,在慢慢消化。所以刚听到了袋獾的说法,他深以为然,赶快出来说了自己的见闻,并决定带着老婆去其他地方产卵,万一“怪蛙”连别人的孩子也不放过呢。
他还从蛙类的角度,描述了那只蛙的怪。相较她的小身板,她眼睛更大更凸出,嘴巴却又短又秃,身上还布满粘液,和我们差别太大,太不正常了。
听过后,大家更肯定是那只蛙在吃孩子,最开始吃的是卵,这次是幼蛙,只是中途被撞破就跑了。想到那些可怜的幼蛙,不少人潸然泪下。
“我和你们差别更大,也不正常吗?”说话的是鸭嘴兽老先生,通体覆盖着皮毛,却有一个扁平宽大的鸭嘴。因为外表特殊,甚至有传言说鸭嘴兽是鸭子和水鼠的后代。而实际早在十万年前,鸭嘴兽的祖辈就在这里生活。
鸭嘴兽(Ornithorhynchus anatinus)
by Douglas Gimesy, National Geographic
“可她是蛙类,就该有蛙类的样子。”
“哦?蛙类只能有一个样子么?”鸭嘴兽后脚蹬了蹬地,脚爪在岸边刻出了深深的痕迹。巨型斑蟾看着鸭嘴兽后脚踝上的毒刺,吞了吞口水,默默钻回水里。
“鸭嘴兽!”绵羊中队长高声喊了一句。
“报告中队长,找到了一本日记,应该是怪蛙的。”
袋獾听到后,窜上旁边的树枝,等待绵羊中队长翻开日记。只见日记几周前的页面上赫然写着:“这次我把所有的孩子都吞了下去了,一个都没落下,好开心,终于不再是新手妈妈了。”日记最后一页是一幅涂鸦,旁边配文:一个都不能少!
文字和图像冲击着袋獾,他尖声叫道:果然没错,噬子毒蛙,恶毒之极!
“你看画里可怜幼蛙想逃走!”
“居然画了怎么变态的场景。”
“这是变态,滚出雨林。”
……
“报告中队长!这边发现了一只成年蛙尸体。”
高高低低的动物们也跟中队长着走了过去。
袋獾认出来,这就是“怪蛙”尸体。巨型斑蟾也从水里冒出头来,确定尸体是“怪蛙”。
“肯定是畏罪自杀了!”
“眼看东窗事发,用自杀来逃避!”
“这也太便宜他了!”……
在七嘴八舌的指责声中,黑猩猩法医已经搭好临时帐篷,对所有尸体进行检查。过了一会,黑猩猩走了出来,摘掉了手套和口罩,表情凝重。
绵羊中队长投向询问的目光,黑猩猩只说了几个字:我们错了!
我们错了(《星球崛起》剧照)
“这只蛙确实把她的孩子都吞下去了,但她并不是为了吃,而是为了孵化。”
“确定是孵化,不是消化吗?”袋獾感到不可思议。
“她的胃和其他蛙类没什么不同,不过已经有好几周没有正常工作了,也就是说这几周她一直饿着,所以不可能是为了吃。而且胃部内壁涂有粘稠的前列腺素E2(PGE2),这种物质可以阻止胃酸分泌。不过胃部没有分泌这种粘液的地方,却在幼蛙尸体表面也检测到了这种粘液,而且量更多,所以粘液很可能是幼蛙分泌的,因为长期待在母蛙胃中,所以胃内壁也有了。另外,在最近几周,母蛙肺部缩小了,应该是不断胀大的胃挤压所致。结合他们的死亡时间来看,幼蛙应该是刚从胃里出来就死了,随后母蛙也去世了。”
“如果是变态,”袋獾仍然不相信,“这更像是把受精卵吞掉,用胃来囚禁子女,当孩子们要逃出来,就……想想不寒而栗。”
巨型斑蟾也附和道:“就是,我们正常蛙类产下卵,都是让它们自由生长的。”
黑猩猩看着他们,“按你这么说,我和绵羊,对了,还有袋獾,可都是囚禁子女的了。”巨型斑蟾一时语塞。
黑猩猩继续道:“在这个过程中,母蛙除了付出并未获益。在场的诸位,如果是你们,你们愿意吗?这其中有一点我还没搞清楚,母蛙死前像是遭遇了什么刺激,然后突然把还未发育好的幼蛙,一下全都吐了出来,像是一种应激行为。而她现在胃的大小,能容纳更多的幼蛙,不止我们看到的这几只,应该在她被刺激之前,安全出去了。”
说完,黑猩猩看向袋獾,袋獾心虚道:“别看我啊,我叫也只是想保护……我只是想……再说如果是变态,当然不能用正常逻辑来理解了。”
这时大家都听到了隐约传来的蛙叫声,巨型斑蟾无奈地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叫的。黑猩猩寻声而去,在一块石头后面,发现了几只活着的幼蛙。
“你妈妈为什么要吃你们呀”
“小蛙蛙们,是不是你妈妈虐待你了?”……
答案当然不是。原来他们叫胃育蛙,很少离开水,常常待在石头下面或者石头缝中。吞掉受精卵、让其在胃中发育成幼蛙,是它们独有的哺育方式。在哺育期间,母蛙停止进食,更多以皮肤进行气体交换。受精卵外面裹着一层前列腺素E2,抑制了母蛙的胃酸分泌;变成蝌蚪后,腮同样也会分泌这样的粘液,足量的前列腺素E2让幼蛙免于伤害。这样的哺育至少需要6周,期间受精卵会经过蝌蚪发育为幼蛙,然后被母蛙吐出来,吐的过程大约持续1周。如果受到干扰,母蛙会把胃里所有的幼蛙一下全吐出来,这是它们的一种本能反应。
这次母蛙就是这样的状况。本来这次她想把所有的孩子都好好孵化出来,没想到被袋獾惊扰,最后功亏一篑,伤心致死。
鸭嘴兽看着袋獾:“别人可能不知道,我之前在塔斯马尼亚岛可是知道你的。当地人因你尖叫刺耳,就一直叫你“塔斯马尼亚恶魔”,你受不了恶名缠身才移居到此;在这里,你反倒是因别人样子怪了些,就先入为主地恶意揣测,叫别人“怪蛙”、“噬子毒蛙”,最不应该。”
袋獾 by San Diego Zoo
袋獾表情复杂,一声尖叫,抱头跑远。
众人嘴角微动,却没人说出一个字。巨型斑蟾再次潜入水中,留下一圈圈波浪在水面荡开,形成微小的波浪拍向岸边,把半身入水的小胃育蛙们晃了又晃。小蛙们抹了抹眼泪,也钻入了参杂着眼泪的水中。
水波再次荡开,撩拨着众人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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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育蛙是现实存在的(当然其他动物也是),不过你们现在应该已经看不到它们了。1972年,人类第一次发现它们,是在澳大利亚昆士兰州的山区;在1973年,一份文件中记录了它们与众蛙不同的特征;但直到1974年,澳大利亚动物学家迈克尔·泰勒才发现了它们独特的哺育方式。
1973年《昆士兰博物馆回忆录》中首次描述了胃育蛙
只是,最初几乎无人相信如此“荒谬”的事情,泰勒花费了很多年,用现场调查和影像资料才说服了大家,最终在1981年发表了论文,首次完整地介绍了胃育蛙。这篇论文泰勒也曾投了《自然》杂志,不过对方认为没有意思就拒稿了。
胃育蛙 图源见水印
有没有意思,可能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但医学界注意到了胃育蛙身上的意义。如果能利用胃育蛙身上的相关原理,让人的胃部减少分泌胃酸,那对胃溃疡的治疗或胃部的外科手术都是极大的帮助。
可惜自从1981年之后,人类再也没在野外发现过它们。而当时捉到的最后一只也于1983年死亡。1984年又传来了短暂的好消息,在另一个地方发现了另一种胃育蛙,只是一年后就再也找不到它们了。可能是因为人类的影响,也可能是疾病的困扰,总之它们灭绝了。
不过人类科学家并没有放弃,而技术的进步又给了科学家希望。2013年,澳大利亚科学家迈克尔·阿彻领导团队,开始复活胃育蛙的工作。他们从胃育蛙的冷冻样本(来自泰勒)里取出细胞核,注射到其近亲大横斑蟾(Mixophyes fasciolatus)的卵中,并培育出了活的胚胎。尽管胚胎只活了几天,但未来的希望,让更多动物免于灭绝的希望,越来越大了。
上面故事里的袋獾、巨型斑蟾其实都是濒危动物。袋獾只分布在塔斯马尼亚岛上,那里也有鸭嘴兽。尽管袋獾有着凶狠的恶名,也有着厉害的咬合力,但却是澳大利亚的标志性动物,深受人们爱戴。足球队、篮球队会以其命名,纪念币中也少不了它的身影。这些动物的未来,我还不能说,希望未来生命形式丰富多彩,和谐共处。
胃育蛙小剧场——
小蛙:妈妈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呀?
胃育蛙妈妈:你是我嘴里吐出的
小蛙:妈妈妈妈,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说,我现在长大了,能理解的。
胃育蛙妈妈:是真的,你看弟弟马上就ru la(出来
弟弟:呱呱原标题:《它们把自己的孩子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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