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鲁的日出月落
乌鲁鲁不在中国，也不在亚洲，在澳大利亚北领地的南部，有人称它为“澳大利亚的心脏”，有人称它为“世界的中心”。走世界不止让学生时代的我热血沸腾，对现在的我也管用。我是多血质的人，总觉得血管里有只豹子一浪一浪冲击波让我坐不稳，然而我并不以为耻，倒觉得那么多励志的“趁早”中还应该加一条：看世界要趁早！儿子微信签名是：“你连世界都没观过，哪来的世界观”。看来我俩是气息相投，所以一拍即合，相约走起。
书归正传，我就是和这小子一起去的乌鲁鲁。乌鲁鲁，像唇齿音很差的人“挤”出来的，语焉不详，有点对付、不较真的感觉。事实上，乌鲁鲁（也叫艾尔斯岩）就是一块大石头，世界上最大的单体岩石，绕一圈将近十公里。不禁想起海明威的“冰山”理论，对于乌鲁鲁也适用——它在地面上的高度是三百多米，地面之下是五百米，总面积相当于四百多个胡夫金字塔。它是怎么形成的？面对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我们只能用“人间奇迹”来应付。这块石头位列《孤独星球》推荐的澳洲20景第2。离它西行20多公里还有卡塔丘塔巨石阵，巨石阵由30多个圆顶形状的红色岩石组成，覆盖了20多平方公里。在无遮拦的莽野中，它们遥相呼应，组成了乌鲁鲁—卡塔丘塔国家公园，成为世界自然和文化保护性遗产。
乘驼队看日落那天傍晚我竟然一时无语。红土、黄沙、绿树，乌鲁鲁仿若中心，我们并没刻意围着它转，但的确它在我们的视线中旋转，如巨大沙盘中的一颗珍宝，赭红、金橙、橘黄……随着日光强度、角度的变化呈现着不同的色彩和光泽。孤单、神圣，凛然不可侵犯。峭楞楞的树，虬劲的枝条锁紧水分，看得出它们在努力保持直立的权利。被翠绿、砖红、橙黄、淡灰勾勒出的沙漠和雨林的混合地貌，仿若3D动画、科幻大片，恍如宇宙洪荒之时，又如进入侏罗纪时代，好像一不留神就会有恐龙出没。四野被茫茫的野草覆盖，而草尖尖却那么细软，像羽毛撩拨人心。没有风，但我感到了它们在动——也许，是我的心在动！
它的日出也很特别。那天，我们迎着细雨出发。从巴士到观景台的几十米间风衣已淋透。我心里嘀咕着，这天儿怎么可能看到日出？几十人于黎明前的黑暗中静候，如贪玩的孩子散落在异域，声息乃至肉身一下子就微缩成小小的蝼蚁。它立刻让你慌张，又让你清醒与坚定。
提示的日出时间马上到了，就在分分秒秒移向终点的时刻——天啊，太阳一下子跳出来！如魔术师黑袍子里的玩具弹子被他十拿九稳地掏出来，“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人们差不多忘了欢呼！那时，我和儿子已远离观景台，循着欢呼声望去，一排小纸人儿的上半身隐在扶疏的草木之间。逆光中，我看到他们紧紧贴在天际，宛如皮影戏生动的布景。就在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彩虹——旷野之中孤单的巨石，被彩虹的光晕笼罩着，发出迷离、诡谲的光。周遭的人和草绿花红纷纷后退，让出空间，成就它成为圣洁的王！乌鲁鲁如英俊的小伙——他孔武有力，他沉默寡言，他把神秘的身躯沉沉地伏在大地上，像安泰，从大地母亲那里汲取力量和生之精华。近距离看时，它那么高耸、热烈，令人呼吸急促，血液汹涌。用指骨节轻敲，有近乎陶的回声、钟磬之韵。转天，我和儿子订了航拍，比儿子年长一岁的飞行员告诉我们，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二千多人为征服它而丧生，现在已不许再攀岩了。或许，美是虔敬、呈现、远观，而不是一己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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